第二天清晨，在旅館的米飯及味噌湯香氣中醒來。九月的京都是相當宜人的氣候，只需披上薄薄的長袖衣衫，既沒有刺眼的陽光，也沒有刺骨的寒風，稍稍涼爽的空氣裡，有一種與傳統文化擦肩而過的閒情逸致。

這一天，我們打算到遠一點的奈良，雖然說遠一點，搭JR奈良線也不過三、四十分鐘。沿途的風景有著關西純樸的農家風情，整潔的城鎮規劃，絲毫沒有務農人家的髒亂與邋遢。

奈良在八世紀曾經是日本的國都，一直到現在，都在美術及宗教的領域上，佔有絕對權威的發聲地位，甚至凌駕位居北邊的京都。縱使背負著如此尊榮的歷史意義，奈良卻有著相當叫座與熱絡的觀光人潮。整個寺廟群環繞的東大寺周邊，興福寺、三重塔、五重塔、三月堂、新藥師寺，紛紛閃爍著歷史的光澤與智慧。遠一點的「春日大社」裡，穿著紅白相間傳統服飾的神社人員與寺前三千多盞燈籠，甚至東大寺草地上溫馴乞食的鹿群，都各自在各自的時空裡穿梭自如。

建築物用歷史的痕跡增添風華，旅人在年輪的刻度中踽踽前進，我們坐在午後的神社餘蔭中，驚覺一種恍如隔世的夢境。

趁著天黑之前，我們試圖搭車趕往法隆寺，想一睹聖德太子在西元六○七年打造的全世界最古老木造建築。鄉間的巴士開得極端悠閒，突然闖進來四個異國的女子，讓全車的乘客有些莫名的騷動，猜想著我們的終點將是何處。可惜到達目的地時，早已過了參拜的時間，我們在日漸暗沈的夜色裡，只好遠眺這一群橫跨著飛鳥時期到鐮倉時代不同風格的建築物，在黑暗中逐漸恢復沈思，在千年的孤寂中不斷重複著哲學的思維。

離開奈良，就好像跟一段久遠的歷史道別。一直到看見亮晃晃的京都塔在列車前進的視窗中逐漸清晰，我們才從斑駁的遺跡裡走出來，在現代的霓虹閃爍中清醒。

夜晚，我們沿著鴨川往三條通、四條通的方向閒逛，祇園的花街風華依舊，我想起日本文學家一再詠歎的淒美情愛，在這裡醞釀著一股曖昧的風情，身著和服窈窕行走的女子，活脫脫就是三浦陵子或是夏目溯石筆下走出來的人物。

我在京都的夜晚駐足，穿梭的人群有著柔軟的京都腔調，迎著鴨川在秋天涼爽吹拂的微風中，我告訴自己，一輩子都要記得此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