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畫像
「我要畫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葛里葉,單單只是你。」…………
這幅畫一點都不像他其他的畫,上面只有我,我的頭和肩膀,没有桌子或窗簾,没有窗戶或粉刷來緩和或分散視線。他畫我張大雙眼,光線落在我臉上,我的左半邊籠罩在陰影下。我穿戴著藍色、黄色及褐色,包在我頭上的頭巾讓我看起來不像我自己,而像是來自另一個城鎮,甚至是來自另一個國家的葛里葉。黑色的背景凸顯出我是單獨一個人待在那裡,不過很明顯地我正看著某個人。我彷彿在等待一件我料想不到的事。摘自崔西•雪佛蘭《戴珍珠耳環的少女》
這一段跟昨天摘錄那一段一樣…………相同的藝術觀。
想起父親的自畫像(可惜找不到了)…………當時他大概六十歲了。在我的記憶裡他不曾畫過畫,跟美術也没有什麼連結過。我唯一知道的是:他曾經跟學校一位教美術的女老師相當談得來。已經六十年前的事了,她的名字「周月坡」,我們這些孩子從小就記在腦子裡。
在我有記憶以來,客廳牆上就掛著她的一幅油畫――花瓶和一束花(好像是許多朵菊花),一直到1962年的葛樂禮颱風,家裡一切的家當全泡在洪水中整整兩天,這幅畫才消失在我們日常的眼底。為什麼我們如此記得這個名字,除了那幅畫在牆壁上掛了多年之外,就是母親談到那個名字,語氣中總是帶點醋意(她的丈夫口中經常談起來的,一個比她年輕又優雅的女人)。
好吧!記憶把我拉得太遠…………不過,我確信父親是有美術方面的天分,六十歲了一輩子没有拿過畫筆,突然興致一來,就有這樣的自信,知道自己可以畫到某一個自己滿意的程度。如果現在讓我拿起畫筆,我没有那樣的自信。
我不知道,父親當時在畫這幅自畫像的心境…………我想:他腦子裡,單單只是自己,一個最熟悉却又最難描述的自己。我記得他花了好的時間才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