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

點亮一房日光
在微風吹皺的信紙上
化作一支虔誠的筆桿
以汗水調和嫩綠的墨色
一字一字，一行一行播下
寫給大地的情書
想像阡陌交織的青澀
愛意，將因緣份的灌溉而日漸飽滿
但願當你於口中細細咀嚼
能讀出我那溫柔
而粗糙的手，以及辛苦
卻甘甜的心

這是我在 2012 年寫的詩，緣由是大學室友傳了張照片給我，請我寫些對應情景的短語來用於攝影展。那時只花不到一個小時就交稿了，大概是我此生目前為止，寫詩最快的一次紀錄。

產期雖短，我卻十分疼愛這首詩，喜歡那樣的簡單與純粹。當時考量到觀展群眾讀詩的境界各有不同，故在遣辭用句上多用淺白且口語的文字，若將這首詩讀出聲來，彷彿也能感受到戀人真心告白的純然與溫暖。

這首詩顯然是首情詩，給人的第一印象，即是一位有情之人正埋首書寫情書的畫面。然而，對文字稍加敏銳的細膩讀者，或許更會發現這是一首田園詩，那些日光、微風、汗水與大地的阡陌交織，輝映的正是大學室友給我的相片裡，在水田中彎腰插秧的農夫身影。

這首詩的美好，在其農人勞忙之苦與戀人思慕之甜的兩面相應。農人那對於土地的深切愛戀，讓汗滴禾下土的辛勞，都昇華為溫柔而深情的告白，不求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但願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後來，有次聚會跟別人論及此詩，一些人覺得這詩純愛得討人喜歡，另一些人則認為意象過於簡單而不夠深刻。於是我便故意地說：「意象會太簡單嗎？可是這其實是一首充滿情色意象的異色詩。」結果一夥人睜大眼睛又把這詩看了一遍，忍不住發出噢噢聲，大嘆完蛋了回不去了，純情詩搖身一變成了色情詩。

然而，縱使能與異色相通，但我並不打算用異色的眼光去看待這首詩，視其為暗潮洶湧的厲害之作。詩人鯨向海說：「色情是這個時代的集體潛意識。」不過，有時候我更喜歡在那潛意識之上的，那是從汗水沁溼的雙人枕頭，走向阡陌水田播下的青澀無怨，最後又回到一字一行之間，純然欲與相知的心。

鯨向海詩集《A夢》──問鯨向海關於A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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