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06 02:00:00Richard
愛人者
多年前分手之時,壯麗焚燒之後掉落無垠荒涼的他們,並不曉得自己會繼續愛著同一個人,越愛越久,越久越覺得那樣的愛已經失去了深度,彷彿漂浮於透明澄澈的深海,始終再也不能屏息沉潛。
當初離開了愛人的生活,以為空間會將他們的心切割,時間會將情感的熱度洗去。總有一天,當他們忘記了自己曾愛過一個人,重新在含苞的世界綻放新的生活,遂能蛻去愛人者的硬殼,不愛不求,不蔓不枝,宛如早謝的花落,收斂起時光的青澀。
然而,儘管結束了愛情故事,他們心中囚禁的愛人,後來卻終究沒有在熄燈之後悄然離席,反而成為他們日日夜夜豢養的夢。
每天早晨醒來,他們依舊小聲念著愛人的名字並道早安,閉上眼睛,然後愛人便在他們心中微笑起來。那些眷戀過的愛人表情,總是在日常生活被一再召喚,從少年到青年的愛人群像,彷彿永不打烊的展覽館;無法自感情的幻覺中逃脫,他們不斷結印出更多更美好的幻術,縱使無來由的痛苦偶爾會將這一切顛倒夢想皆刺穿。
「大概還會再繼續愛下去吧?」逃避的眼神裡他們如此訴說著。
不論愛人有了新的愛人,不論愛人再也不曾愛上另一個人,那些彷彿都與他們無關了。他們專心在心底素描愛人的骨架、肌肉的輪廓,用七情六慾為愛人的肉身上色,之後一點一滴將其上傳到他們越來越大的酣美夢境。
他們將繼續生活在過時的愛戀之中,直到或許有一天,他們驀然發現現實中的愛人,變得比他們想像得更美好、更加閃耀,彷彿是以他們赤裸的情感為材料所新鑄成的絕美雕像,全身流動著他們心底淚水的光澤。
但他們不曉得如何稱呼這個身在現實中卻超越現實的愛人,不曉得如何望著愛人伴隨成熟而改變的笑容說聲好久不見;身為愛人者,他們激動顫抖著,只能像當初分手一樣放聲大哭,再次孤絕地發現,他們所堅決不肯失去的一切美好,其實打從一開始便不曾擁有過,不管愛得多深,最終都不過是場一廂情願的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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