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01 14:17:21Richard

百式‧戀歌


 
要坦然地走出你的生活,也許是況比登天的難事,但是時候必須出發了。我知道你不會給我一句珍重,一聲再見,或許仍舊只是微笑而已,偶爾帶點懷疑地盯著那悲傷莫名的傢伙的背影,連消失了都不會注意到。

我想循著原來的路大概就能回去,儘管已不太清楚來時路是怎麼一回事,畢竟,我一直是直盯著你的身影一路跟隨著。在我的旅人手扎裡,你是風景,你是名勝,你是我斑駁愛情原初的每一磚每一瓦,我是這麼跟隨著你走來的。

是你帶我走進世外的長洞,走出華麗的冒險,是你的微笑牽動一整個黃昏天空的裂痕,是你的身影綿亙在我心裡那雲霧縹緲堅定不移的山巒。我走進你眼裡深邃的夢,穿梭在每一道發光的裂口,墜落湛藍迷濛的禁絕海谷。


我不曉得要怎麼回去。如果你要我離開的話,我真的不曉得我會走到哪去。

然而,我還是只能試著開始出發,對吧?如此帶著逃離似的神情朝向另一個失去你的下落的時空而去。我沒有太多錢和體力,也可能只要一脫離你的回憶我就會立刻死去也說不定。自開始就是一趟無所謂的冒險,我從國境邊境走近你的身邊,而我現在又要回到邊境去,海水漲潮後,我便會消失在那,泡沫漂流到一個孤島,海潮反覆鳴著你唱過的歌。

我將要離開你,走到國境的荒地去,或是搭公車,也不一定是國境之南,我只想通往海水來襲的長岸。這一路的風景、名勝,全都將化作蒼老的古蹟,我等待時間挽留住不朽的部份,而我只能離開,帶著對你的愛。


從地下的k書中心踏步離開,你的黑色膠框眼鏡、帆布袋包包、淺棕色球鞋,剎那間固結成冰冷的化石,彷彿為了鎮守住一些什麼。旅途僅存的路標是與你相反的方向,走出你深邃的眼眸後,我開始融化,化作冰塊化作水化作失影的水氣,也許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徘徊在崩塌的橋,黑貓的標籤解開了等待的封印,你的世界在我眼裡破碎成光的屑片。烏龍奶茶的吻痕悄悄隱喻出離別,鐵捲門淚流似的滑落,此刻思念都困在一整座古老的大樓,把我的十七歲也囚禁在裡面。


籃球場上雨豆樹急劇脫水,你是一片柔軟的葉被風吹起。心跳猙獰地跳動出飛奔的畫面,投籃認真的神情被雨豆樹盤錯成巨幅的年輪。於是籃球無聲掉落,你轉身,我離開,無意識走往另一個你存在的夢境。

藤製的長椅上語言冰封凝結,靜靜地將你放在胸口,髮絲滑過我的指尖,就像你的氣息一般溫潤。花朵在文化大樓後的老榕樹上綻放,我們都在等待著彼此的夢,再用其中一個擊碎另外一個。是誰曾說過白色很適合你呢?不曉得有沒有人也這麼對你說過,對你說過那些我說不出口的。花的語言還沒盛開,有些畫面逐漸泛黃老去,葉的無關緊要就要凋零。


讓我們剩下最後的佇足。蝶停在並蒂的葉上,被風輕輕揉碎成灰。整條馬路是思念盤旋的鴻溝,穿越不了的就跌落到深處,瞬間死亡,或是扭傷了腳而孤獨在黑暗的溝中死去。我反覆講述著美人魚的結局,望著船隻將他載走,與他手心裡的花朵。


我就快到邊際了。圍巾在火燄中爆烈燃燒,世界終究無法容忍一種溫柔而罪孽的纏繞。光芒倒轉已經沒有辨識的必要,虛實之間又有什麼差別呢?你仍舊是如此的溫暖啊,這才是光的意義。雖然,我就要到那,再也無法讀取你釋放的光芒了。

海浪聲漸地迫近,世界藍成島國的顏色。連最後一間7-11都找不著了,也沒有紅綠燈、豆花、鹹酥雞,更沒有手挽著手、嘴含著嘴的日劇情節。印象裡他的裸體消溶成沙塵,臉龐形成滂沱的沙雨,是沙暴,是沙灘,抑是孤島的築構,誰是風兒誰是沙又如何,都只是一場夢而已。

浪花翻滾朝岸奔來,彷彿要刮蝕去我存在的一切痕跡。海水淹沒後,痕跡就會消失,波浪像伸出千隻攫人的手爪抹滅掉所有曾經存在的過程。


整座停車棚飄滿了海風與沙粒,這是所有故事的原初場景。藍色運動褲是海潮之濫觴,椰子樹風化為凋萎的沙塑,每臺車都在海之手中融化成深藍色的液體,水泥地凝聚作一座孤島凝視著彼岸,美人魚的歌聲沉積為泡沫,陽光怔怔發藍。


我終究還是沒辦法說再見,抑或抱歉,這些都是無意義的,而且不會被接受的。只能用別的方式,語言終究太鈍了。然而,即使再如何的鋒利─彷彿能刻鏤或深深刺痛什麼的吐露─都沒有用。海水是如此輕柔而強勢,如同我對你的愛一樣,這是無法分割的。

所以,只能凍結。

和你的溫暖光芒一起凍結在那裡,等待死去。


凝望著他最初的神情,那個一直被思念著的,被渴望著的神情,彷彿龐大幸福的存在。我凝望著。藍色運動褲在深藍中透明逝化,海潮將我推往世界的邊境,推上荒涼的孤島,整個時光倏忽遠離,彷彿又回到久遠之前的夏季。


閉上眼睛,即使還剩一點幻境,我似乎看見了,熱帶魚帶著微笑死在海葵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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