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28 00:42:22Richard
下午三點
一如平凡的午後,從書中的幻境踱進夢中,又於恍惚間重返了這撲朔迷離的午後。這瞬間,覺醒的不只是疲憊的靈魂,同時也喚醒了攤在午後陽光下的微亮回憶。
對我而言,小學一二年級的那段時光,就像是離奇得被誰給謀殺了一樣。我總懷疑,那拿著利刃的兇手依然還藏在我的眼框深處,一個掛滿腐敗屍體的暗紅空間,彷彿正伺機而動。
依稀地記著,那時每天放學後,便會搭上安親班的專車,那是一輛壓縮著稚嫩夢想的箱型車,從車窗可以清晰地反映出我模糊的身影,彷彿鑲在墓碑上的相片似的。我就這樣,每天和在大大小小的學生中,任由司機將我們送入另一個偏僻的校園,那裡沒有操場、沒有鐘聲、更沒有自由的空間,那兒唯一有的,只是漫長的等待。
然而,這卻也不表示快樂是絲毫不曾存在的。。與別人一起上課、寫作業,終究還是比一個人來的有趣。不過,當解放的那刻到來時,他們是歡樂沒錯,而我卻總是悲傷滿懷。
這輩子,我或許會一直痛恨著一個人,他叫作娃娃車司機。
從小,我總是幾乎最後到家的那個人,可不是因為我天性謙讓,而是路途的安排就是這樣。我似乎成了現代大禹,經過家門口卻又無法下車,任司機在附近晃了半個小時才到家,到家時都快六點了,早已錯過五點的卡通黃金時段。
因此,我那段童年是沒有所謂「卡通」的,我的社會化過程大概便從這有了殘缺。
而週二,其實是個很令人期待的日子。這天,雖然學校下午兩點才會放學,然而,卻意味著可以不用去安親班了。奈何天意弄人,當每個人都浴著午後清欣的陽光回家休息時,我真實的惡夢才剛開始。
我可以提早下車,卻不是到家,而是得去上數學課。我現在偶而會懷疑,我高中的數學會這麼差和這厭惡補數學的感覺有沒有關係。我從簡易的加法學著學著,卻越來越痛苦,最後終於在分數的除法那課敗陣了。
我似乎真的沒辦法像我姐一樣,從一年級學到六年級,從數學拼圖學到微積分。那超越太多了,我直到四年級那年才發現,我那時學的竟然就是現在課本上的東西。而我也會有些惋惜,那時沒有再學下去,否則現在就不用在數學的泥淖中打滾了。但我卻又十分慶幸,如果當時我沒離開的話,我永遠無法知道下午三點是怎樣美好的事物。
我的下午三點,從這裡開始說起。
三年級,我放學是走路回家的,那時有一個好朋友會陪著我一起走。說起他,我總會想起他的爺爺,不過那已是題外話。他陪著我放學走了兩年,可是後來卻失去聯絡了。
仔細想想,我第一次去同學的家裡,也是在這時候。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當小偷的被允許進入住戶中搜括一切似的。我一直都覺得很刺激,在那陌生的屋子裡探險,是很吸引人的一件事。不過老實說,去同學家的機會實在稀罕,大多都是在家玩玩電腦磋跎光陰。去圖書館也是常做的活動,畢竟在炎熱的午後,只要有冷氣就有天堂的存在。直到某一天,我開始使用腳踏車去探險了。
於是,我便著手繪製我眼中的地圖,隨著時間的遞增,地圖呈放射狀不斷擴張。
我習慣在當金色陽光熾滿空氣之時,在街道上閒晃著,也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麼。有點像在旅行,又帶了點流浪的神秘,總認為只要在這耀人的光芒底下,就永遠不會有迷失方向的一天。
即便那時不懂何為隻身闖蕩,孤獨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默契,「追尋」一詞也自那時,深植在血液中。
我記錄著每個經緯線的交點,探索著每座存在的公園,沿著溪畔找尋水的源頭,甚至是小路盡頭的廟宇。我不停到處探訪,獲取著一絲絲的感動,以滿足著血液中殘留的某些因子。
在這親暱的橙黃光芒中,我與下午三點一起逃離著、追尋著。
當一堆數字捏鑄的世界不再包含所謂真理,而人生的道路不再是娃娃車司機的天地,我背著下午三點,恣意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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