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場〉

（燈亮，舞台上六個物體的位置都變了，五個人或坐或站，但跟前一場的
位置不同）

缺　　（抓頸子）靜，大家都說完了，該妳了。

純　　（摸著自己的大腿）對啊，說說話吧。

翔　　我相信平時話最少的人，心裡一定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妳得
　　　多說一點，不然……（指著離地還很遠的鳥籠）我們可能永遠出不
　　　去了……

艷　　就說說吧……我知道妳只是把自己武裝起來……

（全場靜默，大家都看著靜）

（有人等的不耐煩，換了換姿勢，場中依然沒有人說話）

翔　　妳到底說不說啊(摘下自己的眼鏡，拿衣服擦鏡片，再戴回去)，叫
　　　妳說你又不說，老是在別人說話的時候，插進來一句莫名奇妙的話
　　　……

（一陣靜默）

艷　　（快速而連續地眨著眼）靜……妳……（話突然被打斷）

靜　　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被武裝的一部分，這是必要的防備措施，畢竟
　　　世界已經不准許我們用真面目示人。

缺　　但是妳不只是防備而已……（抓頸子）沒那麼簡單……

靜　　你們覺得世上有人會可悲到……生命的每一時一刻都戴著面具嗎？
　　　連呼吸……都害怕真實的自己會被空氣嫌棄……到此為止，會不會
　　　讓人同情？

純　　這……（摸著自己的大腿）會吧……

翔　　不會！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不能怪誰。

艷　　你就只會說這一句吧。（快速而連續地眨著眼）

靜　　是的！不需要同情！對於每一個武裝的人而言，早已注定讓歲月帶
　　　著真實離自己遠去，即使想要緊緊地抓住些什麼，心裡卻明白，只
　　　是惹來更多的傷口……

（一陣靜默）

靜　　生繡的回憶裡，面具只是讓後頭的臉和心更累而已……不是嗎？其
　　　實我自己了解，但還是選擇了這樣的方式……活著，用上萬個面具
　　　來扺擋所有的關愛……只因為虛偽早已在我的心中被界定……我無
　　　法去相信來自別人的真心……

缺　　到最後緊緊抓住的，會是自己的脖子……（抓頸子）

純　　靜，不相信任何人的妳，有愛過嗎？

（一陣靜默）

靜　　（拿起自己的筆記本，翻到某一頁，停下）那天的晨曦被誰看見了
　　　？當睜開眼瞳孔裡閃著的是昨夜的厭倦，白白的天花板；白白的無
　　　所謂，就算此刻我忘了……天空的顏色，重疊的幼稚還是一點都沒
　　　變，讓我寧願關在我自己的腦子裡，細數每一個區塊以什麼樣的速
　　　度運作著。

純　　妳……（摸著自己的大腿）在說什麼？

翔　　答不對題。

艷　　閉嘴！

（靜默）

靜　　把杯子推倒吧！讓水在房間裡恣意地旅行，幽幽地行進，像駱駝商
　　　隊緩緩踱過荒蕪的沙漠。只是沙塵被忽略了，因為習慣總讓腳步變
　　　得輕盈而容易以潛意識的想法前進。它的緩慢，是因為窗外悄悄灑
　　　進的光，讓無助的旅人，看傻了眼……於是想起了……於是眼淚就
　　　和在那還沒被風掩蓋的蹄印上，陪著他呆站在原地，讓心成為駱駝
　　　背上的包袱……

缺　　（抓頸子）好美的文字……

艷　　妳還好嗎（快速而連續地眨著眼），靜……

（靜默）

靜　　讓棉絮飛舞吧！枕頭是關不住一個孤單的靈魂的。即便如此，我還
　　　是聽見了你的腳歩聲，離開了我的門，而紛飛的，是逃不了自己…
　　　…落寞地跌在輕悄悄的地板上，被水緊緊地抱住了。

翔　　重點終於出現了……(摘下自己的眼鏡，拿衣服擦鏡片，再戴回去)
　　　誰的腳步聲？

純　　靜……

（靜默）

靜　　只是我還是感覺不到……除了我以外的……餘溫……

艷　　靜……

靜　　我有話想告訴你們，每一個人！

翔　　什麼？是秘密嗎？

缺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純　　嗯，我們會聽的。

艷　　靜，你想告訴我們什麼？

（一陣較長的靜默）

靜　　（看著大家的眼神，幽幽地開了口）疤痕的意義，會隨著心境而有
　　　所不同。當別人的嫉妒在手上燃燒，炙熱的怨與恨就會毀滅些什麼
　　　，可能是別人身上的傷口，但其實更多的是對於自己永恆的不信任
　　　感和佯裝堅強的高傲。

（靜默）

靜　　當疤痕來自於自己眼神的射殺或內心的反噬，你看著血一點一點地
　　　滴在白色的布上，感受被抽離的知覺，讓你明白死亡所帶給己身最
　　　大的無奈，是世界不停地運轉，而逼死自己的理由仍然可笑的在世
　　　上呼吸著。


（靜默）

靜　　傷口表面的完整是一種說服自己的方式，人們再也看不到發生在疤
　　　痕身上的故事，那樣回溯的過程是殘忍而無意義的。就像反覆的把
　　　痂扒開，只會留下更醜陋的過去，讓人更不堪回首。但是就像失去
　　　記憶的人一樣，你會在被貼心安撫的同時，不知不覺失去了什麼了
　　　……那個過去的自己，被疤痕無微不至地保謢著，但你卻不再完整
　　　了。即使是痛苦、極度不願面對的事物，都是一種過程，面對是遲
　　　早的事。

（靜默）

靜　　很難，而我也不是一個真正堅強的人，這種佯裝的外殻，也是一種
　　　保衛，像蝸牛、穿山甲，只是我跟她一樣（轉身向艷），一直心甘
　　　情願讓自己處在一種回溯的情緒裡……只因為，傷痛的面對是完整
　　　自我的第一歩……

（所有人靜止不動，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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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感

當我與妳告別 再穿上繼續流浪的鞋
請為往事 打一個結 別讓思念 在和淚水糾結

無言與妳告別 唇上也不沾一句詞彙
莫非心腸早已 磨成了廢鐵 沒有感覺

是心碎不成 才化身蝴蝶
去依偎妳襟上 剛剛別上的花

就讓時間 偷偷睡著吧
而明日 又隔天涯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黃磊《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