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

（燈亮，舞台上六個物體的位置都變了，五個人或坐或站，但跟前一場的
位置不同）

純　　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私密空間。我忘記了（摸著自己的大腿），又
　　　或許是我還沒有意識，只知道我需要養份。那時的我成為了誰的負
　　　擔，在那個曾經命為「生命之地」的一片溼溽中，我默默且毫無歉
　　　意地吸吮著我所想要的一切，不需要任何回報。


（一陣靜默）(缺看著艷一直看著靜給她的那張紙)

缺　　如果生命可以一分一秒都不用去思考什麼對與錯，會不會過得比較
　　　快樂？（抓頸子）

艷　　(發現缺在看她)會！（快速而連續地眨著眼）因為事情不是只有對
　　　與錯那麼簡單就可以界定的，不去思考這些，腦子會快樂一點。

翔　　不會！(摘下自己的眼鏡，拿衣服擦鏡片，再戴回去)人的快樂是一
　　　種相對值，而不是一種絕對值。什麼都不用想，只會讓你比較不煩
　　　、不痛苦，但不表示你會比較快樂。

靜　　不會！

純　　為什麼？

靜　　世界就是如此，不可能快樂。

（靜默）

純　　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渴望能再一次回到那片初生之地，我很想知道
　　　……在子宮裡，是否有眼淚這種東西，還是……所有的思考，都來
　　　自於……這個世界的殘忍與現實……

缺　　（疑惑地看著純，抓頸子）為什麼會突然想要跟大家討論這個話題
　　　？妳從剛剛說的一大堆話，都跟平常的妳不太一樣……

純　　（微笑）我只是想理清我多年的困惑。也許，我潛在的心還是情願
　　　相信，每個人會成為今日這樣子……來自於最原始的「單純」……
　　　（摸著自己的大腿）這樣或許對於世界的厭惡會少一點……

艷　　所以妳也用同樣的思考模式去面對妳的愛情？（快速而連續地眨著
　　　眼）我以一個過來人給你建議……離開他，也放了自己吧。

翔　　當情婦有什麼不好！拿的錢比老婆多，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等男人
　　　來就行了……（斜眼瞄純）而男人，則是可以為了她，連自己的小
　　　孩都不管了……為了她……小孩都不要了……

缺　　妳知道嗎……我所描寫的愛情故事，並不是真的就那麼美，對於情
　　　感，只有實際相處的兩個人，才能真正明白和體會。再多的文字，
　　　都表現不出相愛瞬間的感動。但……（抓頸子）前提是，那個人必
　　　須值得讓妳為他這樣付出。

純　　我曾經日記中寫下這樣一段話：「除了我的枯萎……你再也看不到
　　　什麼了……美麗的花瓣，葬送在這一片藍藍深海裡，唯一不變的，
　　　是永遠指向一極的，等待。」（看著大家）在愛情的世界裡……貓
　　　永遠追著自己的尾巴，而我……無法說服自己……是值得存在的人
　　　……

靜　　存在是一個虛幻的牢，成為多少人活下去的藉口。

艷　　別再這樣了，我印象中妳是一個很怕寂寞的人不是嗎？何必要再繼
　　　續過這種等待的生活？

翔　　寂寞……每個人都會有……（摘下自己的眼鏡，拿衣服擦鏡片，再
　　　戴回去。忿恨地看著純）不是只有妳有！

靜　　只有學會享受孤獨，才能明白寂寞是人生的必然……

缺　　沙特的自傳裡，好像有這麼一段話：「是一種滿溢，在擁擠的空間
　　　裡，只消一刀子插下去，空虛就從那細細的縫中，以一種無法阻止
　　　的速度流出。」


純　　（用朗誦詩一般的語氣）是的，真正的陪伴是沒有辦法用文字或聲
　　　音就可以取代的，只有體溫能夠為傷口療傷。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夠
　　　堅強的人，所以，請求有人承載起我的沉重，讓我能夠忘記，自己
　　　是一個人……一個人！對空氣說著，仙朵瑞拉如何敲碎自己的玻璃
　　　鞋，好讓思念沒有目標，才不殘忍……

艷　　純……（快速而連續地眨著眼）妳怎麼了？

翔　　妳……剛剛在說什麼啊？

純　　（用朗誦詩一般的語氣）以一種獻祭的姿態，我已經忘了，自己疲
　　　憊的臉，是多麼不捨地被灼熱占滿。而你的手，卻依然愉悅地推著
　　　我的奉獻，轉化成一種以你為中心的生活方式，炫耀著這場高貴的
　　　騙局所構成的交易……我深陷其中，還為你把蓋子蓋上，好讓你把
　　　我鎖在你的棋局裡面……

缺　　純！純！妳……說的話連我都不懂了。（抓頸子）妳……不要再想
　　　了……不要再說了！

純　　（用朗誦詩一般的語氣）等待一個人將我喚醒，讓我可以感受到世
　　　界的種種。我開始感覺到了，只因為你在我身邊，卻也讓我更清楚
　　　地感覺到，心跳動的頻率。（越來越激動）只是連害怕都不被自己
　　　准許，如果這是死前的預言，那也許我將會記不得自己是如何被自
　　　己糟踏，然後還能微笑看待一切……（近乎瘋狂）是的，我在等待
　　　……我的崩潰，好讓自己變成一個有知覺的人，感覺得到你給的每
　　　一次愛憐……

靜　　（看著快昏倒的純）如果生命可以一分一秒都不用去思考什麼對與
　　　錯，妳會不會過得比較快樂？

（全場靜默）

純　　（突然平靜下來，端正地坐好）不會……（摸著自己的大腿）因為
　　　對於我而言……單純是一種遮掩，背後總有著最沉重的痛，以單純
　　　裝做不在乎……

（全場靜默）

翔　　妳說了妳的秘密了嗎？

（所有人靜止不動，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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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感

是怎樣的夜　街燈也遲遲不睡
等著聽冷風說流浪的美
搖籃曲是最沉重的安慰

是這樣的夜　只有我捨不得向前
雨想遮掩放不下的昨天
有誰願意陪他一起失眠

畫面　重演　反覆　迂迴
在音樂結束以前　思念在舞曲中盤旋

這樣的夜　這樣一頁
寫著咖啡被寂寞溶解
湯匙靜靜等著奶精的邀約

這樣的夜　這樣一葉
落在時間的日記裡面
怎麼再也想不起那一年
天真塗抹的藍天

你我都不願再想起那回憶的眼淚───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