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橘子紅了，卻是個冷淡的季節。

這些日子以來我的喜悲常讓他情緒相隨，他對我確實是呵護與體貼的。乍聞
他的出國日期確定時，我雖力求鎮定，叮嚀他許多瑣碎的點滴，掛了電話，
收了網路線之後，卻也曾一個人靜靜掉淚。我從來不為分離落淚，也因獨立
堅強，而讓他能放心分隔兩地。我的淚不為分離所苦，卻為即將獲得的自
由而無助，久居他鄉終要成為故鄉的，努力生活卻只為無法安居樂業，而不
得不遠走高飛。我的擔心與眼淚不為感情分隔兩地，而是想起，這個詭譎的
時代，有多少人為了追求安居樂業，不得不離鄉背井呢？

分分合合的日子，不外乎是因為生活忙忙碌碌。雖然我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
生活，卻因為這次的分離，確定了總有一天，我也要離開這裡的吧？旅行的
時候，總是知道有一個歸來的時間跟方向，他這一去，是異國築夢，很難再
回頭了。我雖是他歸來的方向，卻老早就想游過沒有加蓋的太平洋，尋找安
定的異鄉另某發展，是他要我暫緩計畫，卻反而先我離開，人生的計畫，怎
追得上生命中的變化呢？

不知道他在老家的最後一晚，是什麼樣的心情，會輾轉難眠嗎？還是過河卒
子，勇往直前？這一夜，我上網幫他加入了航空公司會員，做好了小抄，以
後這些瑣碎的事，他該是要比我熟練的，我能做的，也只是在他還不熟悉之
前，最後一次幫他處理這些小事。

這幾天我想起他說，第一次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時，不敢打電話給我，怕壞了
想像中的好感。我想起他幫我收洗衣服，仔細疊好的樣子。想起他專心削水
果皮的樣子，想起他每次出門前恨不得攜帶所有家當的樣子。想起他大口吃
著道地小吃，頻頻讚許的樣子。

在沒有橘子紅了的國度，希望他仍會想起我一直喜歡淡淡的天然橘子香氣。
就像他喜歡買一整箱柑橘精油沐浴乳，常笑稱我洗過澡後，就像一顆可愛天
然大柑橘。會不會，他將一直記得曾說過的，我帥氣的樣子。還是我始終一
副若無其事堅強的樣子。

明天以後，也許，我將一直想起，他一個人提著行李，轉身揮別的樣子。

橘子飄香。離別的味道。季節鳥展翅高飛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