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13 16:52:12蒲公英
猛龍圖騰
從平地往上攀爬,雖然緩慢卻步履穩健,紅色的森林小火車,多年來始終如一。聽說遮那坪是分水嶺,往上是寒帶,往下是溫帶,我仔細的看著告示牌,仔細的分辨告示牌兩旁的林相,終究還是分不清,溫帶與寒帶植物的不同,我只能看到表相,卻很難瞭解內在,就像一樣的人,在光鮮的外在下,如何才能辨識真正的善良?邪惡?兇狠?平順?美麗?醜陋?甚或是同性戀?異性戀?!
對他最原始的印像,是他肩背上,張牙舞爪的猛龍圖案,生動的令人無法忽視,那樣的徐徐如生,也為他做下了標記,他國小畢業,連名字都寫不好,一直是社會邊緣的另一族群,只是因緣際會,教他寫過幾個字,代他寫過情書,所以即使分別多年,偶而還能收到他的訊息。
我實在不喜歡人情世故,交際應酬,所以接到他喜帖時,只寄了禮金,並未赴約。再次接到他的來信,已是他婚後數月過後,信內附了兩張阿里山森林小火車的票。
『我早知道你不會來參加我的婚禮,也不勉強,但我想搭森林小火車的感覺,你應該會喜歡的,請務必撥空上山來一趟』。
我靜靜數著森林小火車的節奏,望著透過葉脈,點點灑落的金色光芒,情緒為
之舒緩,思緒為之清明,卻也很難想像多年後的他是個什麼模樣?!
再見他,除了更加精壯,歲月非但不曾留下痕跡,卻更清楚的雕琢了他剛毅、
豪邁、坦然的個性!他與他的新婚妻子,有著一般相似的容顏,一般清明的雙眼,一樣黝黑的膚色,同樣堅毅的神情,我羨慕之心不禁油然產生。
『遠離塵囂,回到山上,剛開始種山葵,竹筍時,有時候其實是不能理解,何苦如此作賤自己,但日子久了,生活雖然清苦,卻每日都可以安眠。在過去那段荒唐歲月中,終日縱是不愁吃穿,卻整日人心惶惶,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安定,其實就是一種幸福。踏實的生活,是為她而努力,是為未來而奮鬥!以前女人,一個換過一個,雖然只是兄弟間,豪氣的表現,卻也是逞兇鬥很所必須,其實我始終不知道什麼叫做愛情?!而你,好一個奇特的人,怎麼看都是個讀書人,卻偏喜歡跟我這個三流胚子鬼混,還真的不怕死呢!不怕被貼上標籤?』
我想,我也渴望遠離塵囂,但是,安定,依然是我繼續努力的目標,我知道什麼是愛情,只是那是必須仔細隱藏,小心躲避日光的同志感情!何謂磊落光明?,勇敢面對自己的過往,努力的剔除烙印,雖然傷口疼痛,卻總有新生的一天,而讀書人,也許只是假道學,虛偽敷衍,矯揉做作,充其量不過是缺乏自我思想的傀儡!
採竹筍的日子,總在凌晨,天未亮,日未出,露水未乾時。天氣雖然冷洌,我總歡喜的跟著他,體驗山上不同的生活,也學著大口喝著米酒,卻猜不透究竟是為了解渴?趨寒?還是只為滿足酒癮!
我體驗著勞動工作,享受著平靜安逸的生活,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時光。
『說來好笑,在那一段好鬥噬血的日子裡,情慾的發洩,捶手可得,確是完全的行屍走肉,一切只是英雄氣概的表現,而我真正的迷思,卻是你。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我從來不能體會像你這樣一個人,如此奇異的生活方式,一種我不敢想像的主流社會,好男人的表徵,又如何不懼怕我的過往?!而這種奇怪的感覺,著實令我害怕,似乎你才是真正瞭解我的人,比那些女人,還令我不知所措?我慌張害怕,不敢探究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卻又百般珍惜向你學識字的時光,如果今天不是我已結婚,我想我應該是沒有勇氣告訴你的,冒犯之處,千萬別見怪呀!』
我想著他幸福美滿的婚姻,大腹便便的妻子,笑著說,神經!這叫交心啦!這才是真正的朋友呀!然後與他相識而笑!
我誠心祝福一個如此真情真性的男子,也更清楚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男兒本色!
聽說遮那坪是分水嶺,往上是寒帶,往下是溫帶,我仔細的看著告示牌,仔細的分辨告示牌兩旁的林相,終究還是分不清,溫帶與寒帶植物的不同,我只能看到表相,卻很難瞭解內在,就像一樣的人,在光鮮的外在下,如何才能辨識真正的善良?邪惡?兇狠?平順?美麗?醜陋?甚或是同性戀?異性戀?!
對他最原始的印像,是他肩背上,張牙舞爪的猛龍圖案,生動的令人無法忽視,那樣的徐徐如生,也為他做下了標記,他國小畢業,連名字都寫不好,一直是社會邊緣的另一族群,只是因緣際會,教他寫過幾個字,代他寫過情書,所以即使分別多年,偶而還能收到他的訊息。
我實在不喜歡人情世故,交際應酬,所以接到他喜帖時,只寄了禮金,並未赴約。再次接到他的來信,已是他婚後數月過後,信內附了兩張阿里山森林小火車的票。
『我早知道你不會來參加我的婚禮,也不勉強,但我想搭森林小火車的感覺,你應該會喜歡的,請務必撥空上山來一趟』。
我靜靜數著森林小火車的節奏,望著透過葉脈,點點灑落的金色光芒,情緒為
之舒緩,思緒為之清明,卻也很難想像多年後的他是個什麼模樣?!
再見他,除了更加精壯,歲月非但不曾留下痕跡,卻更清楚的雕琢了他剛毅、
豪邁、坦然的個性!他與他的新婚妻子,有著一般相似的容顏,一般清明的雙眼,一樣黝黑的膚色,同樣堅毅的神情,我羨慕之心不禁油然產生。
『遠離塵囂,回到山上,剛開始種山葵,竹筍時,有時候其實是不能理解,何苦如此作賤自己,但日子久了,生活雖然清苦,卻每日都可以安眠。在過去那段荒唐歲月中,終日縱是不愁吃穿,卻整日人心惶惶,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安定,其實就是一種幸福。踏實的生活,是為她而努力,是為未來而奮鬥!以前女人,一個換過一個,雖然只是兄弟間,豪氣的表現,卻也是逞兇鬥很所必須,其實我始終不知道什麼叫做愛情?!而你,好一個奇特的人,怎麼看都是個讀書人,卻偏喜歡跟我這個三流胚子鬼混,還真的不怕死呢!不怕被貼上標籤?』
我想,我也渴望遠離塵囂,但是,安定,依然是我繼續努力的目標,我知道什麼是愛情,只是那是必須仔細隱藏,小心躲避日光的同志感情!何謂磊落光明?,勇敢面對自己的過往,努力的剔除烙印,雖然傷口疼痛,卻總有新生的一天,而讀書人,也許只是假道學,虛偽敷衍,矯揉做作,充其量不過是缺乏自我思想的傀儡!
採竹筍的日子,總在凌晨,天未亮,日未出,露水未乾時。天氣雖然冷洌,我總歡喜的跟著他,體驗山上不同的生活,也學著大口喝著米酒,卻猜不透究竟是為了解渴?趨寒?還是只為滿足酒癮!
我體驗著勞動工作,享受著平靜安逸的生活,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時光。
『說來好笑,在那一段好鬥噬血的日子裡,情慾的發洩,捶手可得,確是完全的行屍走肉,一切只是英雄氣概的表現,而我真正的迷思,卻是你。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我從來不能體會像你這樣一個人,如此奇異的生活方式,一種我不敢想像的主流社會,好男人的表徵,又如何不懼怕我的過往?!而這種奇怪的感覺,著實令我害怕,似乎你才是真正瞭解我的人,比那些女人,還令我不知所措?我慌張害怕,不敢探究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卻又百般珍惜向你學識字的時光,如果今天不是我已結婚,我想我應該是沒有勇氣告訴你的,冒犯之處,千萬別見怪呀!』
我想著他幸福美滿的婚姻,大腹便便的妻子,笑著說,神經!這叫交心啦!這才是真正的朋友呀!然後與他相識而笑!
我誠心祝福一個如此真情真性的男子,也更清楚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男兒本色!
聽說遮那坪是分水嶺,往上是寒帶,往下是溫帶,我仔細的看著告示牌,仔細的分辨告示牌兩旁的林相,終究還是分不清,溫帶與寒帶植物的不同,我只能看到表相,卻很難瞭解內在,就像一樣的人,在光鮮的外在下,如何才能辨識真正的善良?邪惡?兇狠?平順?美麗?醜陋?甚或是同性戀?異性戀?!
(一)制服
踩高蹻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除了高人一等視野比較好以外,
其實也滿危險的,上次輪到阿昌踩高蹻跟著出巡隊伍
遊行時,笨蛋阿昌,就是不知道變通,後來才會跌斷了腿
。後來阿雄哥告訴我說,如果走著覺得累了,路旁的電線桿,
就是可以扶持的目標,若真是疲憊不堪時,變電箱,
就是一個 很好的臨時座椅,因為王爺公出巡一次,時間
長短很難控制,如果沒有神明加持護身時,只好自己隨機
應變,腦袋放靈光些。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知識份子,是怎麼看我們這群人。人生有時是沒有選擇權力的,時間到,你該怎麼做,就會怎麼做,不是嘴巴說說就能改變什麼。阿雄哥就是一個例子,那年他師專念了幾年,在路口被鄰村大頭仔堵在村子口,後來不知誰的美工刀,劃傷了大頭仔的手,阿雄哥,就因此吃了官司,師專也念不下去了,還好後來是阿丙師傅收留了他。我想,如果不是阿丙師傅,也沒有現在的阿雄哥跟我,也許我們早就被大頭仔修理得屍骨無存。
我知道阿丙師傅,很喜歡阿雄哥,除了阿雄哥學習能力很強之外,師專沒畢業的程度,也算是高級知識份子。比起大頭仔那一般人,除了吃軟飯,放高利貸,收保護費外,真是無三小路用。所以阿丙師傅把一身陣頭本領,全傳給了阿雄哥。
說真的,阿雄哥待我也真不錯,除了傳授我七星步法,也偷偷告訴我,對陣頭時,一些小技巧,所以我踩高橇對陣頭時,絕不會像阿昌跌個狗吃屎,還摔斷了腿。
一年到頭除了神明生日以外,總有一些比較閒的日子,這些日子也不是真的閒,因為阿雄哥都會要求我們練習八家將的陣法,雖然有時候天氣真的很熱,厚重的衣服,也有奇怪味道,但只要穿上八家將的衣服,我心裡就覺得踏實。既不怕大頭仔那些人找碴,也不用擔心沒有飯吃,沒地方睡覺。
自從我媽忙著賺錢養活她自己跟那個男人,還有他們的小孩以後,很久沒有正眼瞧看過我一次,上學要受大頭仔的那班囉嘍挑臖,回家還得面對那個男人的拳腳相向,如果我媽忘了,我就沒有飯吃,而且十天半個月才出現的母親,總以為我每天都吃撐了沒事幹,只會遊手好閒。
有時候我們會幫阿雄哥,去隔壁莊收店租,我們一大夥人的吃穿,都靠阿雄哥張羅,我特別喜歡去小麗那家店,每次看到她細緻的面龐,我就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等到哪一天我自己當了師傅,一定要幫小麗贖身,養我自己的小孩。
要小麗當我的女人。
這世界上,如果沒有阿雄哥跟小麗,我活著其實也沒有意義。小麗的老家聽說很遠,據說搭飛機過海之外,還要七八個小時的路程,比我對一天陣頭還遠,不過只要能給小麗好日子,幫她贖了身,我跟她回家種田都沒關係。
我跟著阿雄哥其實學了很多東西,除了一些對陣頭有的沒的之外,也學會了做生意,何況阿雄哥還想把據點擴張到小麗的家鄉,他說只有這樣,才能從上游到下游一手掌控。
(二)希望
死亡並不可怕,不過就只是人生一個過渡時期。活著如果沒有希望,卻宛然是活在地獄,活著多久,折磨就有多久。
阿雄哥跟小麗,回到小麗的家鄉,做起了生意,卻沒有再回來過。我不是沒有想過,去看看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壞生死,至少該給我一個交代,不明不白就從人間蒸發,我是該痴痴等待,還是追根究底?
我守著阿丙師傅留下的陣頭,接續著八家將陣頭的傳承工作,這些小孩,穿起了神的使者的制服,全都成了一個個有模有樣的制服型男,想當初,阿雄哥,阿昌跟我,都是這樣一路走了過來。現在我對他們有了責任,就好比當初阿雄
哥對我們有著責任一般。生活的基本要求,不外乎是不要受人欺侮,要能吃得飽,穿得暖,這是作為一個人的基本尊嚴吧?只是我一直知道,一樣是為了生活奔波,那些自詡為知識份子的社會中間人士,會怎麼樣看這群孩子,還有關於我的一切。
如果當初不是媽媽和那個男人的關係,也許我也不用放著好好的課堂不去,淪落到隨處漂泊。要不是大頭仔的步步欺凌進逼,我又怎麼會卸下八家將的猙獰面目後,不但不能還原清秀面目,還要學著逞兇鬥狠,用拳頭辨別是非黑白?
人生有時是沒有選擇權利的,時間到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說穿了,這不過是為了生活的苟延殘喘。
神的使者制服,給了我作為一個人的基本尊嚴,只是生活,除了貪圖溫飽,逞兇鬥狠之外,我連要給小麗寫封信都不會,連要去看看阿雄哥,都不知如何踏出這封閉小村鎮。我的一輩子,是不是要就這樣繼續過下去?還是能有什麼轉
機?等一下練完了八家將陣法,把臭頭仔捉來問問,看看他最近老往德蘭教會分餅乾,到底學到了些什麼。
臭頭仔,是個機靈小孩,當初要不是夠機靈,可能早被他父親打死了,現在他跟著我學習七星步法,我則負責他的溫飽,有空的時候我是堅持要他們回學校上課的,因為人生就算有時沒有選擇的權利,但總是要把握,任何有可能可以
轉變的機會,一輩子,也許很長,只是人的一輩子,能遇上幾個阿丙師傅?幾個雄哥?還是幾個像我這樣的人?
臭頭仔,學校下課後,若不是來學習陣頭,就是跑到德蘭教會去,聽那些阿凸仔神父修女,說經講道,雖然那是不同宗教,但是至少臭頭仔去教會時,可以把臉洗的乾乾淨淨,不用劃上猙獰的八家將面孔,那應該是比較貼近現實生活的真實面目,也是唯一不會讓他覺得異於常人的時刻。
(三)圖騰
圖騰是一個人的身份地位的象徵,有時是有形的,有時是無形的,無形的圖騰有時要比有形圖騰更加堅固一個人的模樣,或者是說禁錮一生。
我胸背上,有著一大片龍飛鳳舞,張牙舞爪的猛龍圖騰。那是當初在阿雄哥的見證下,阿丙師傅同意,而刺下的,那無疑是宣示我與阿雄哥還有阿丙師傅是一家人的證據,也可用來恫嚇大頭仔的欺凌。這是我們一門傳承的制服,既入同家門,一世一家人。
自從大頭仔被殺身亡之後,我很久沒有出示這一身猙獰的制服了,一來沒了對象,二來,阿丙師傅跟阿雄哥既然都已不在,我又沒打算傳承給臭頭仔,所以能平靜的過日子,又何必拿來嚇唬人呢?
臭頭仔說,今年暑假,德蘭教會有一批教會學校的學生,要來幫他們做暑期輔導,他希望可以去參加。也許我也有機會去聽看看阿凸仔神父修女,都在講些什麼經?說些什麼道?如果講得太過份,不准我們燒香拜拜,我想,不用等王
爺公懲罰,媽祖娘娘也會不高興,我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管。
教會學校的學生,形象圖騰很鮮明,一式的短髮,長襪跟制服,聽說學費貴的很,若不是家境不錯,也是資質聰明。如果當初,不是媽媽跟那個男人的關係,也許我身上的制服,就不是這一身猛龍圖騰,而是那一深水藍的教會學校制
服?或許我是痴人說夢話吧,不過神明總不置於連夢都不准我幻想,曾經我也是好人家子弟啊。
有形的圖騰,也許容易遮蔽,但是無形的社會認定,怎麼樣才能讓世人淡忘我身上的標籤,王爺公,媽祖娘娘,天父,聖母,又有誰能給我答案?
(四)重生
我不在乎臭頭仔學了滿口的天父和聖母,如果這是他不能轉變的人生中,唯一的契機,我相信王爺公跟媽祖娘娘也都會贊同臭頭仔的轉變,誰能給你的小孩最好的環境,就讓他去接受最好的轉變,我樂見於臭頭仔的重生,我又何嘗不希望自己也能有重生的機會,只是我的年紀太大,要交代的事太多,要負責的人太多,我有一身不能輕易脫下的制服, 禁錮了我的人生,也扼殺了我尋求新生的念頭。
臭頭仔的暑期輔導老師,是個教會學校的學生,年紀很輕,小我一些,但顯然世面見的很多,都市小孩,氣質就是不一樣,在他面前我其實常常覺得自卑,為自己的卑微出生,為自己的不學無術,也為自己的一身烙印。
臭頭仔的轉變讓我開始幻想,那一天也許他也能穿上那一深水藍制服,在有阿凸仔神父跟修女的學校唸書,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熱切期待,或許是因為心中潛藏的夢想與期待,只能投射在臭頭仔身上了,我更希望臭頭仔的夢想不只有
暑假一個月才有編織的機會,人生的機會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機會來時就要好好把握。
我想寫信給小麗,只好求助臭頭仔的這位大朋友,雖然難免覺得不好意思,但是人生稍縱即逝,機會來時若是不試著掌握,又怎能找到轉機?
初見這位朋友,其實我們兩人都顯拘謹,除了生疏之外,他的貴氣自然讓我心生畏懼,畢竟讀書人還是不同我們這些粗鄙的鄉下人豪放,他說,”我其實是來尋求新生,想要跳脫一些複雜的家庭關係,追求心靈平靜。”
原來只要是人難免也有不易為人所見的難題,我,臭頭仔還有老師,原來都一樣。
只要能通過教會學校的入學測驗,臭頭仔便有了再生的希望,敎會每年提供一定名額給清貧的孩子一個重生的機會,臭頭仔,老師還有我,無疑的都非常期待,也許我們三個人都能因此獲得新生。
(五)選擇
每次請教老師一些寫信技巧時,我都會不自主的緊張,刻意穿上可以遮蔽猛龍圖騰的衣服,總不希望嚇著了讀書人,那一小段閒暇時的學習時光,雖然讓我緊張卻也覺得興奮莫名,我不但享受了學習的樂趣,也覺得跟小麗又貼近了些。
老師其實沒有外表那樣的高高在上,有時候也會跟我們蹲在廟前廣場,看著臭頭仔他們練習八家將陣頭,有他在的場合,我雖然覺得有些拘謹,也比較不敢罵出一連串的三字經,但至少我是喜歡他參與我們的活動的,因為他不像一般
的讀書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跟這群孩子,而且我相信他是真心想要給我跟臭頭仔一些幫助的。
有一次練習陣頭時,臭頭仔這些死小孩,耍弄得七零八落,我索性親自下場示範,我脫了上衣顯露出一身圖騰,才想起了老師也在一旁觀看,我知道,自許為高級知識份子的人會怎樣對我這一身猛龍圖騰貼上標籤,又會怎樣把這些標籤跟這些孩子劃上等號,只是一切已經太遲了。
不同社會階層的人,即使如何刻意拉近距離,無形的規範,還是會自然劃出階級區分,人心一但有了階級差別,隔閡自然產生,要當朋友都很困難了。
我開始自絕例行性的請教學習的時光,只要臭頭仔能好好加油,申請到教會學校的贊助也就夠了.當不成朋友的人,也無須惡言相向,畢竟陽關道,獨木橋,還是要各走各的路,縱然遺憾也只能放在心底。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知識份子,是怎麼看我們這群人。人生有時是沒有選擇權力的,時間到了,你該怎麼做,就會怎麼做,不是嘴巴說說就能改變什麼。
(六)解脫
臭頭仔去教會學校報到那天,我禮貌性的去拜會這位年輕的學生老師,感謝他對臭頭仔的不嫌棄與盡心盡力。
”我一身的猛龍圖騰嚇壞你吧?”我試探性的問.
”什麼?你說你那一身美麗的刺青圖騰嗎?我正想有機會好好欣賞你身上的美麗圖案,就怕不禮貌,冒犯了你,後來因為開學在即,你又突然避著我,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也許等寒假再去拜訪你啊”。
王爺公,媽祖娘娘,天父跟聖母,其實都一樣,讓人能夠安定心神,繼續向前。
圖騰是種意含象徵,人在不同時期也許有不同圖騰標籤,有形的圖騰容易遮蔽,無形的圖騰,不易看見也不易捨棄,卻反而會禁錮人心。
那一天我學會了不再受限於外在的禁錮,才能體會真正的人生。
常常,沒來由的我會想起小麗,也會想起這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年輕老師,只因為他們都曾經給過我想要安定的力量。
人生如果有什麼值得懷念?我想,在你第一次給予平等對待的眼光時,那將會是對一個人,一輩子最好最深的肯定與祝福。如果平等對待是每個人一輩子一直希望追求的,人一旦得到安定的理由,漂泊人生自然也就有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