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我想做的事
很喜歡翻照片出來看,現在是,小時候更是。
喜歡看著照片問是誰、是誰,身為第一個孩子,家裡很少有,有沒我在裡頭的照片,而我也重來不曾認為,自己有不會出現的地方,所以,任何有爸爸有媽媽卻沒有我的照片,我一律都自認為:「我在媽媽肚子裡。」
這樣的認定,看生活照時沒什麼問題,懷孕本來就是可以出去玩可以拍照,可是,我連媽媽的結婚照也這樣「自我感覺良好」的公佈,等到長大懂事後,才明白,聽到我「宣稱」時,媽媽和爸爸為什麼只有笑聲,沒有回應聲了,那可是三十年前的婚禮呢!「團體感」應該也不是這樣「使用」啊!
不過,當我擁有自己第一本相本時,翻開相本前幾頁的放大照,除了第一頁是我以外,第二頁是爸爸和媽媽的婚紗照,第三頁是奶奶和爺爺的合照,接著才是我從剛出生開始的記錄。我喜歡這種「大家都在一起」的感覺,好像我們彼此都是對方的寶貝,尤其是喜歡翻著照片,聽媽媽說,結婚前的她,如何自己動手為自己製作手工髮飾,那些髮飾我都很眼熟,因為,全是我玩芭比娃娃時的道具,等懂事後,想要為媽媽保留一些記憶時,留下的,只剩下腦海中的影象了。
這一張張泛黃的照片,無論有我,還是沒有我,對我來說都是美好的回憶,原本,我以為媽媽也這樣認為,想想,她還有跟細細長長的爸爸合照過呢,這可是連大弟都沒有的「福利」,直到大表哥結婚,她因為住院沒去參加婚禮,看著我帶到醫院給她看的謝卡,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她有多麼嚮往拍美美的婚紗照。
記得那天回家,我又重新翻出他們的結婚照相本,上頭放著哥哥的謝卡對照著,又闔上,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覺得:「不就是婚紗照嗎?如果我現在看以前的電影,也會覺得很怪,可是,還是電影啊!」
今年生日前寫了篇〈生日,我三十歲後的生日預言〉,隨著鍵盤的敲敲打打,計劃了要給爸爸和媽媽的結婚禮物,一字一字打散了覆蓋在記憶上的灰塵,按下Enter鍵登出文章後,我在心裡想著,其實,現在的我應該還有辦法讓他們,重拍婚紗。
不過要讓他們重拍婚紗,不是這麼容易的事。雖然爸爸的名言是:「錢賺來就是要花,不花就會放到發霉。」但花的對象僅限於我們,他對自己根本沒有多於的花費,甚至我們花錢沒關係,但錢只要花到他身上,他一定會捨不得,然後開始碎碎唸的生活。至於媽媽,她最常說:「錢可以不要,面子一定要顧。」所以要說服也不簡單,因為,自從長期用葯後,她也不是三十年前細細長長的模樣了,她口中不到四十公斤的紙片人時代,只留在黃黃的相本中,要讓愛面子的她穿上禮服,我做了千百次的模擬,最後決定,那就拍穿禮服的「全家福」吧!
這一次我打算先做了再說,「對付」老人家問他們要不要是最糟的方法,因為他們的追尋中從來沒有他們自己,只有我們小孩。
6月17日這天,正好小蒨也放假,趁著要到新竹之前,我們兩個先跑遍了苗栗所有的婚紗公司,一家問過一家,問著同樣的問題,試著在不同的答案中尋找差異,半天下來,我和小蒨都各位攤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對要結婚的新人感到無比的欽佩,如同,要吃飽很容易,可是,找餐廳,很難啊!
下午到了新竹,陪小蒨辦完事,隨後又到朋友介紹的婚紗公司。
一走進在中正路上,某老牌冬瓜茶旁的華麗殿堂,真正感覺到「城鄉差距」,整個一樓滿滿的都是挑片的新人,我們搭著電梯(電梯耶,在苗栗只看得到樓梯)上到三樓,開始歷時兩個多小時的談話。有別於苗栗,我問什麼他們答什麼,這裡,他們主動的介紹拍照時使用的相機類型、差異,頓時,完全被迷惑了心智,腦海裡只冒出:「專業!專業!」馬上就簽名繳錢了。
離開新竹,回到家都已經十點多了,心,不規則的跳動著……
拉著小藤椅坐在媽媽腳邊,千百次的模擬終於要上場了。
「媽,跟妳說一件事,可是妳要答應我,不能尖叫,要說好說喔!一定一定要說好話!」出口的話,連我都被自己嚇到,奇怪,我不是要講一件很幸福、很感人的事,怎麼會把創作坊守則都搬出來了。
媽媽睨了我一眼,不是太認真的回了一聲:「喔!」
深吸了一口氣,當初去面試研究所也沒這麼緊張:「我和小蒨今天跑遍了整個苗栗的婚紗公司,最後在新竹訂了一套全家福!」
媽媽在聽到「婚紗公司」四個關鍵字時已經認具轉頭看我了,再聽到「全家福」,原本在桌上的腳都擺到地上去了。
「全家福──」媽媽揚聲:「我那……」
媽媽還沒說完,我馬上搶走發言權:「喂喂,說好話!說好話!」
想也知道媽媽要說什麼,被我一喊,她開始問起全家福的內容。
「有禮服、有攝影棚、有外拍,一切比照結婚照!」
「禮服──」
「說好話!說好話!」直接卡掉媽媽的問題:「妳放心,不用減重,我已經去看過了,有歐美超大尺碼,裝兩個我都沒問題,更何況是一個妳而已,連爸爸的西服我也問好了,一切都不事問題。」
「好話」說完,我也狠狠的給了媽媽一計:「趁現在還有禮服可以穿趕快拍,再過個三十年,妳想拍照,人家也沒有禮服給妳穿了!」
媽媽問起價錢,我只有笑笑,因為早下定決心,絕對不給他們知道(更何況,哪有人送禮物還報價錢,好像假裝自己多大方一樣):「錢妳就不用擔心,反正爸爸說等哥結婚才要釘原木地板,今年他又結不了婚,我的錢當然要另外找出口花啊!」
說著說著,又勾起媽媽的婚紗記憶,繼續述說著三十年前的「血淚史」。
我看著媽媽,想起當天其中一位門市小姐的話,轉述給她知道:「三十年前,能拍婚紗,無論好不好看,都是幸福!」我真的好喜歡這個門市小姐。
我們一直聊到爸爸下班回來,這時,媽媽已經完全「心甘情願」接受我的禮物了,她主動向爸爸開口:「爸爸,妳女兒準備了一份禮物給我們!」
這時我是說:「爸,你要有團體感,因為,我們大家都決定好了,都沒問題了。」
爸爸很少會對我碎碎唸,或著,應該是說,我總是仗著他愛我,從來沒理過他的碎碎唸,當他要開唸時,我以洗澡當藉口,溜了!
和爸爸「交接」浴室後,賴在他們的房間,補充著小細節、新想法。
「有一套白紗、一套晚禮服、一套和服和一套便服,便服就穿依雯和淑君送的鱷魚,我會再去找其他顏色。」我忽然停下來:「我也想找阿嬤一起拍耶,可是門市小姐說阿嬤年紀太大不適合穿禮服,阿嬤會答應吧!」印象中,阿嬤也很省,一有「奢侈花費」也都會被碎碎唸,而且是溜不掉的那種。
爸爸洗完澡出來,又問起價錢,這時換媽媽開口:「都叫你不要問了還問,你就出人就好了!」
還好這一次我有位料想不到的「戰友」,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呢!
這一次的婚紗照,是真的有我了,我也不會再藏在照片中媽媽的肚子裡了!
真巧,我也是耶!
我喜歡這種「大家都在一起」的感覺
好像我們彼此都是對方的寶貝
照片中的小小書瑋
好可愛啊!真是「明珠一顆」
怎麼會變得愛睡覺又懶惰而且脾氣大?
真的不得不承認
「塵勞封鎖」的力量好強啊!
幸好在創作坊
有水一樣的深情綑綁
鐵一樣的學徒生涯
呵呵,終於明白什麼叫
塵盡光生,山河萬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