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5-06 11:52:13david
阿牛與志明
阿牛與志明
那年,朝會升旗典禮後,校長又把還沒繳學雜費的學生趕回去,
要學生回去跟家裡拿錢來繳學雜費。
那個年代,民生凋蔽,學期過了一半,鄉下的學生,至少有一半以上繳不出學雜費。
阿牛心裡滴咕著：＂校長真是豬腦袋,回去要錢只會讓爸媽瞪著雙眼發愁,
何況是這個時候爸媽都已經出門忙農事了,找誰要！＂
阿牛跟大部分被趕回去的學生一樣,走到村裡的柑仔店晃了一圈後就回到學校！
鄰居的志明就比較幸運,他的父母知道窮人只有靠讀書才有機會翻身,
所以學期一開始就借了錢給志明繳了學雜費,讓他可以安心地讀書。
志明放學後都不必幫忙農事,在學校的成績不錯,父母喜在心裡,
村裡的人也都認定他將來必定有出息。
那年,阿牛和志明都從小學畢業了,阿牛的父母心想：務農沒前途,
阿牛這孩子又不會念書,將來怎麼辦呀？於是就送阿牛到都市裏當學徒。
鄰居的志明則順利的考上縣裡的明星初中。
阿牛當了幾年的學徒,前三年自覺只是個被老闆及師父么喝的小弟,
並沒學到什麼東西,忍了三年得到信任後,才開始真正學到手藝,
６年出師,學徒期間只是領零用錢,出師後開始有了像樣的薪水;
同樣的６年後,志明考上了一所北部的私立大學,
學費不是當時的窮苦農家負擔得起,於是他的父母變賣祖產農地供他念大學。
那年,阿牛和志明都是二十三歲,阿牛已是大師父,
志明則剛從大學畢業,才準備去服兵役。
那年,阿牛和志明都是二十五歲。
阿牛的爸媽給他討個巧媳婦,是鄰村的,是傳統的賢妻良母;
志明服完兵役,在大學裡交的女朋友,早就兵變不知去向。
阿牛結了婚後,把媳婦帶到都市,來給他洗衣做飯,兩人恩愛有加;
阿牛每天很快樂,下了班就沒事,飯後和太太散散步,
晚上也和太太泡茶看看電視;
志明退役後,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工作忙碌,沒時間交女朋友。
阿牛已是兩個娃娃的爹,幾年來也存了一些錢,心想著回家鄉蓋棟漂亮的樓房;
志明也從助理工程師,晉升到初級工程師,還是孤家寡人,
心想著再幹幾年就是高級工程師了。
那年,阿牛和志明都是三十五歲。
阿牛在農村老家蓋了小樓房,裝修很漂亮,還有剩餘的錢買了一群豬仔,
阿牛在農村老家蓋了小樓房,裝修很漂亮,還有剩餘的錢買了一群豬仔,
讓太太回家種田養豬,並侍候公婆;
志明在父母壓力多次相親之下結了婚,也在太太上班的城裡靠貸款買了房子,
只是夫妻倆在不同城市上班,朝思暮想,每周也只能同宿一晚。
那年,阿牛和志明都是三十八歲。
阿牛太太從老家打電話來說:阿牛,現在家裡有房有存款,咱喂喂豬,種種地,
也會很幸福的,何況父母親年紀也大了,家裡不能沒有男人,你快回來吧;
志明太太從城裡打電話來說:志明,小孩要付褓母費,你父母家要付看護費,
我們家又要繳房貸,手頭很緊,加上小孩長大後也需要換更大的房子,
你看能不能兼個外快多賺點錢。
阿牛聽了太太的話,離開了公司,回老家跟老婆一起種田養豬,照顧父母小孩;
志明聽了妻子的話,更努力工作,兼了差苦幹,每年更是很難回老家一次。
那年,阿牛和志明都是四十五歲。
豬肉價格飆漲,阿牛養的一大群豬成了寶貝,賺了不少錢;
受到通貨膨脹及網路泡沫化的衝擊,志明的公司很難接到案子,
很多人都失業了,志明的薪資自然也縮水了。
那年,阿牛和志明都是五十幾歲了。
阿牛已是兩個孫子的爺爺,天天帶著寶貝孫子在村裡遊東西走南北;
志明已是高級工程師及公司高階主管,天天有忙不完的會議與應酬。
阿牛的爸過去探視長期臥病在床的志明的爸,無限感慨的說:
兒女成就越大,離父母越遠！
志明難得回老家一趟,也過去阿牛的家坐坐,感謝他們三不五時的照顧老爸。
志明看到阿牛夫婦倆看電視肥皂劇,看到笑得人仰馬翻,
志明無限感慨：一個人的水平越高,娛樂越少,那些低水準的電視劇,
他壓根兒也不會去看,縱使看了也會咒罵無聊又低級趣味！
阿牛過六十大壽,老伴說:一家團圓多好呀,兒孫自有兒孫福,
家裡的事就讓兒女們去操心,趁我們還走得動時出國去走走吧;
志明因身體沒很好,六十歲就辦理退休,老闆說:回家歇著沒意思,
今後您就當公司的技術顧問吧,公司若有什麼難解問題時,請您給指導指導。
那年,阿牛病了一場,阿牛拉著老伴的手安詳的說:
我活了快七十歲了,有兒有孫的,知足了;
志明同樣病了一場,志明撫著妻子的手內疚的說:
對不起,我們忙碌了一生,沒時間享福,也沒能留兒女在身邊,我卻即將長眠。
由於長期體力勞動,吃的是自家種的菜,又有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
阿牛身體一直活得很快樂,健康很快就恢復了。
由於長期熬夜加班、志明喝酒應酬、外面的伙食飯菜大多重口味又油膩,
身上累積了很多毛病,志明很快就去世了。
那年,八十歲的阿牛坐在村頭的橋墩上,看著遠遠的山;
遠山的前面有一片公墓,志明已在那裡靜靜睡去;
阿牛瞭望那片兒時經常到那裏放牛的那片公墓,
遙想兒時志明只需要專心念書的情景,不禁自言自語地說:
唉！翻不了身了,都是一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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