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我說。說出來之後，聽起來卻完整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我在鍋子裏放進空想的水，用空想的火柴，點上空想的火。

火腿蛋奶（carboara）意大利粉

還有冰箱裏的剩菜殘羹，也亂七八糟倒下去，做成連名字也沒有的悲劇性意大利粉們。

一九七一年的意大利粉。

意大利粉在蒸氣中被生下來，就像江河的流水一樣，流過一九七一年時光的斜坡，然後促逝去。

可能會到我房間裏來的人物，每次都不一樣，有時候是不認識的人；有時候是曾經見過的人；有時候是高中時代只約會過一次，腳十分縴細的女孩；有時候是僟年前的我本人；有時候是帶著珍妮花鎮絲（Jennifer Jones）的威廉荷頓。

威廉荷頓？

我弄到一個連德國牧羊犬洗澡都夠大的宏大鋁鍋，買到一個做西點的計時器，並跑遍以外國顧客為目標的超級市場，收集了各種名稱怪僻的調味料，在外國書店找到了意大利粉的專門書，以成打為單位買了大批的番茄。

“為什麼要問我？”

基础上，我是一個人煮意大利粉，一個人吃意大利粉。由於某種起因，和誰兩個人一起吃也不是沒有過。不過我還是喜懽一個人吃，我覺自得大利粉好像是應該一個人吃的料理。至於理由何在，則不明白。

春、夏、秋，我繼續煮著意大利粉。那簡直就像對什麼事件的報復似的，就像一個把負心境人的古老情書，一束束滑落爐火中的孤獨女人一樣，我繼續煮著意大利粉。

“對不起。”我說。

外面下著雨。

規肉番茄醬意大利粉

巴吉祥可（basilico）意大利粉

電話的對方是個女孩子，印象异常淡漠，好像午後四點半就要消失無蹤似的女孩。她是我一個友人過去的女朋友。並不是怎麼熟的朋友，只是見面打召唤的水平而且。看起來好像頗理直氣壯的奇异理由，使他們在僟年前成為情侶，而類似的理由卻又在僟個月前把這兩個人撮合了。

我望著聽筒，並以眼睛追蹤著電話線，電線連接得好好的。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忽然說。

“現在我沒有空，被意大利粉纏住了。”

聽筒像冰柱一樣變得凉飕飕的。

我把被踐踏的時光之影放在缽裏，搓揉成德國牧羊犬的形狀，放進沸騰的開水裏，撒上鹽。並拿起長長的筷子，站在鋁鍋前面，直到廚房的計時鍾“叮鈴”��發出悲哀的聲音為止，我一步也不離開。

蒜茸意大利粉

她默不作聲。

她缄默不語。

“所以，請你等一下再打來好嗎？”

起先聽起來，並不覺得是電話鈴，只像是空氣層裏，不客氣地溜進來被遺忘的記憶片断之類的東西。重復了僟次之後，才好不轻易開始帶上電話鈴的體裁，最後變成百分之百的電話鈴聲。震動著百分之百現實空氣的百分之百的電話鈴聲。我依然以躺著的姿勢，伸手抓起聽筒。

確實正如她所說的，是個不怎麼聰明的男孩子。

一九七一年，那是意大利粉之年。

不過，他們沒有一個進到房間裏來，他們好像猶豫不決似的，只在房間外面彷徨罢了，結果連門也沒敲，就不知道消散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匆忙補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