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會寫到身邊的一些人。他們活著，吸收這個城市的廢氣，對我笑，跟我吵，轉身離開，變成我不認識的人。總是要在一段時間之後，我才明白。當初寫他們，就已經開始對他們告別。」 《張蕙菁－告別》

自從在網路上看到這段話之後，我開始思考關於『告別』這件事。


婚禮，是告別單身的儀式。結過婚的人都同意，籌備一個婚禮真是件勞民傷財的麻煩事，過程中的辛苦常讓人忘記這應是要喜悅的啊！沒一個人不是邊抱怨著邊忙碌著。你一定想問：「何必呢？不過就是一張證書而已～」話是沒錯！但這些習俗能流傳下來，我想是有他的道理。我後來漸漸明瞭，這些看似不必要的過程對每個人都是有意義的。

其中最重要的角色是新娘，因為新娘婚前婚後的改變是最大的。當然新郎及雙方家庭都一樣需要改變，這樣的改變需要時間，也需要不斷不斷的提醒與適應，於是籌備婚禮的過程提供了最好的練習機會。不管是挑婚紗、挑喜餅、選喜帖、買新衣新鞋、擬定宴客名單…等等，都是一次次的提醒。

整個婚禮籌備過程就是告別單身的開始，表面上是直到婚禮當天結束。但事實上，「告別」這件事一旦開始之後，就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單身的悠閒跟了我快三十年，要對它告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到現在都還在持續的告別中呢！


喪禮其實也是一種告別。我常在想如果我死後能不能用最簡單，最省錢的方式處理就好。例如把骨灰灑海或拿去種花施肥，種花似乎比灑海容易些。不用任何香燭祭拜，只要把跟隨我多年的書信一同燒了，這是我最珍貴的寶物。大家想念我的時候只要把過去曾經與我的合照拿出來翻翻就好，連遺照都可省下。不用像結婚宴客般通知大家，畢竟這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事，只等有人想到我時再告訴他我已離開且永遠不會再回來就好，能不能就假裝我只是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而已呢？

不過這也是想想罷了，連活著時候都不能完全按照自己心意做事了，更何況死了以後哪還管得到這麼多？

從輔導學中知道，對於一些突發的死亡，例如畢旅過程中發生的交通意外，舉行公開的告別式是很重要的。我想，即使面對一般的死亡，告別式還是必要的。告別式中，我們學習著認清雖然這個人的軀體已經永遠地離開，但我們還是可以在心裡保有一個位置，永遠地懷念。

認清這個人已經死去，但我們仍然活著的事實，才能使死去的人好好的安息(真正的死去)，活著的人好好地活著(真正的活著)。因此，我們必須學著向死去的人告別，當然這更不容易，需要更多的時間。當大家聚在一起誦經祭拜、燒紙錢、折蓮花，喪禮的一切就是告別的開始。不論什麼宗教，這些儀式行為就像婚禮前的籌備過程一樣是有意義的。

大家都以為喪禮是為死人辦的，其實不然，喪禮其實是為了這些活著的人辦的，為了讓活著的人安心而辦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堅持一定要用何種形式，只要能讓活著的人繼續安心地好好活著，他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也樂得輕鬆～(死都死了，想不輕鬆也不行啊！)


初生嬰兒的啼哭是告別娘胎的開始、18歲生日是告別17歲的開始、初經是告別童年的開始…生命是這樣的，有生就有死，有開始就有結束，如此才能生生不息、循環不止。


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不停的寫作其實就是告別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