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人蟲變
作者：佩列文／周正滄　譯
出版社：遠流


讀佩列文小說的過程，有點像是在拼轉魔術方塊。

這一面，佩列文述說俄國的真實社會現況。昔日權傾一時的龍頭霸主，共產體制下的社會底層，勞工階層究竟過著怎樣的人生？搶食、爭奪的世界，是庶民社會裡的真實寫照，弱肉強食的場面比比皆是，各種人性的猙獰、幽微、陰鬱，相對於蟲類世界更顯殘酷無情，而這就是真實的人類社會。

另一面，佩列文陳述著詭譎難辨的形而上問題。一會兒，是推著糞球的蟲兒，與父親爭辯著『我是誰？』、『我從何而來？』、『我要往哪兒去？』的疑惑，另一會兒，是終日撲向光點的小蟲，吱吱喳喳質問著同樣的困頓，面臨如此生命本質的疑惑，佩列文透過蟲兒間的一問一答，拆解著邏輯，演譯著無明，有解否？問題的答案就是它自身，這個方塊詭譎得緊。

這一頭，佩列文以蟲人互現的筆法，將人擬為蟲，開拓出另一層書寫的空間。透過蟲類的比擬，佩列文型塑出一尊尊比蟲更卑微、醜陋的人物。可，他們非人，是蟲；又，他們是人，卻又如蟲一般的活著。兩相對照比擬，不堪的人性有了象徵，鄙夷的行為有了藉口，荒謬嗜血的世界也都因若干人物皆屬蟲類，一切都有了正當光明的理由，佩列文對真實世界的諷刺，在類蟲筆法下成就了最大的發酵。

那一頭，佩列文建構了一個看似無所關聯，卻十足嚴密的小說長篇。原本各自發展的主題篇章，除了皆以類蟲筆法描摹外，著實不明白何以將其匯集成冊的理由，越往下讀，卻越對作者的安排巧妙所懾服。看似獨立的篇章，其實隱含了線頭，而這些線頭又都通往未知的遠方，有時單篇故事的存在就是另一則故事的燃點，故事中的某處又往往可與另一則互相呼應，因果關聯，就在故事場景的轉動下，逕自鋪陳而來。

弔詭的是，轉動故事方塊，類蟲人的雪國子民樣貌不斷從片片篇章透出，所有事件因果、人物關聯也在東彎西拐中拼湊成章，當物件都一一定位，佩列文筆下卻不斷發出世間一切根本無所立足之處，也無所謂生滅起始，眼下一切盡是人生百態的荒謬、人生在世的掙扎，以及人蟲無二致的宇宙觀。頗有禪宗、道家意味思辯的佩列文之筆，每每在書中蹦出，尤其出自一名俄國作家之手，讀來也著實令人玩味。

轉動佩列文的魔術方塊，我看到佩列文的一種述說，竟不自覺己身也是宇宙方塊之一，在虛無中無明地轉動。

by 杜一20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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