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隆庫隆的火車、咿咿啊啊的我

從小我就很會暈車，只要是密閉式的車型，每坐必暈，只要是稍長一點的旅途，無法用摩托車到達的地方，對我而言，都是個嚴峻的考驗。

即便是超大型載客空間的火車，我也受不了它的氣味。除了那種搖來晃去、沒有空調、門隨時可以任意開啟的普通車。

不曉得第一次坐這樣的車子是什麼時候？不過，有次舉家外出的景象，倒讓我印象鮮明。

那天晴空萬里，全家一起外出。說全家，真的是一大家子，除了我們這家人、還有二叔與三叔全家，而且往日家裡連禮拜天也不休息的布行，今天竟然也拉下鐵門公休，店裡的叔叔也跟我們一起去，一群浩浩蕩蕩往目的地出發，終點站是-----台南的法院。

抵達台南法院後，我生平第一次進入法院裡聆聽法官判案，只見老媽一一如實回答法官的提問，希望可以藉由司法程序要回對方惡意倒閉的金錢。

整個法庭裡除了提問、回答的聲音，顯得十分肅穆，按耐不住這種嚴肅的氣氛，我們一竿子小蘿蔔頭飛也似的跑到外頭嬉鬧。晌午，來到一家餐廳用餐，雖然倒掉的錢不見得拿的回來，不過大人們對於這次難得的法庭經驗顯得興味盎然，我們小孩則是有的吃有的玩就開心，所以，這頓飯吃得熱鬧連連。

午後黃昏，我們再度拉拔到火車站，準備赴歸。這次，坐的是車窗都可大辣辣打開的普通車，大人們都說，是為了暈車的我著想。（當時我不懂，原來是經濟因素考量，普通車比較便宜。）

上了火車，整個火車廂裡大人坐在一旁談著瑣事與生意經，小孩們三三兩兩的跑來跑去，只有我彷彿快要窒息般，厭厭一息地癱在一旁。即便已經把窗子拉開，我的鼻腔、胸腔裡總是悶悶的，腦中想的、心裡怕的，除了暈車還是暈車。

突然，有人把火車門刷的拉開！

當車門應聲開啟，猛不妨地射進一道刺眼金光，我的雙眼瞬間被扎得刺痛。刺痛感後緊接著一陣又一陣的清風，夾雜著田野氣味疾速朝我吹來。

過了幾秒，我慢慢適應了眼前的明亮，腦子、鼻子、胸口積壓的污濁混沌也一掃而空，我好奇地往門邊看去。

火車奔馳，門外的景物也隨著車行的韻律，『庫隆庫隆』疊聲有致的更替。我看到一畦畦稻田，綠油油地散佈在眼前；沒多久，景象一改，一大片的水塘閃現，不知是鴨還是鵝，白茸茸的左右亂竄；接著，是一處低陷地勢，一條潺潺躍行的溪河，在無數灰撲撲的石頭邊打轉流連；有時，會有另一輛列車打亂眼前的格放影像，當我還在思考著列車上頭是否也有人跟我一樣對著窗外的美景張望，想得發怔之時，它已疾馳而過，彷彿一整條被抹散、糊化的彩色棉糖，在我還來不及摘取時，就已經飛逝、融化、消失了。

陽光灑下的金紗窗簾，隨著火車持續地向前行駛，不停地舞動翻飛，轉著轉著，我也在暖暖的車廂中，搖搖晃晃地昏睡過去。

『庫隆、庫隆，庫隆、庫隆…….』，我轉個身，饜足的吟哦了幾聲，又沉沉地睡去。到了嘉義，媽媽應該會叫我吧！

葭菲2004/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