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1-08 11:14:55水布衣

台北人/散文


 

我是一隻牛,一隻行動緩慢的牛隻,喜歡躺臥在一片平靜的翠綠,有時看著三兩隻飛躍的舞者盡情舞動,有時看著風在教導花樹做柔軟體操,免得它們因為久站的身軀痛了身骨,有時仰望晴空廣濶的那一片湛藍再點綴無暇的白,隨著風任意的拼圖,好讓它和我們玩著超級比一比,有時將腦袋放逐在思緒裡,讓它自由奔放,這是我想要的日子,這種生活會不會有點奢望,有些人或許會覺得這種生活得來不易,有些人可能會覺得我沒有任何出息,但我只不過要自己生活的方式簡單一點。因為一輩子都只有一個自己,一個真正的「自己」。不太願意成為一位都市人,很怕功利磨銳了我的自私、很怕廢氣熏黑了我的內心,如果要處罰,「台北」應該是懲罰我的「思過崖」,這是我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想法,「台北人」也是想都沒想過的身份。

 

小時候在台北火車站等待時,人潮擁擠,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人情像可以行動的空間那麼淡薄,很怕自己用跑的速度也比不上別人用走的腳步,母親曾希望我北上求學,那退堂鼓我是打得震天響,說什麼都要抵死不從來展現自己的雲淡風輕,很怕屬於我的「我」被染得五顏六色,很怕屬於我的我被改造成一個我都不認識的「我」,對「我」一點都沒有把握,所以刻意讓這個我「簡單」一點在過生活,我希望是這樣,也愛這樣,所以選擇只離開南部的家一半路程,讓它成為那段學生記憶的背景。

 

人的際遇有時是被上天無形的線給牽引著,非人為可以自由操控,即使想排斥抵抗,往往會有身不由己的感慨,因為生活的必須,我被冠上「台北人」記號,一開始決定「來去」時對我都是一種掙扎,有期待、有害怕、有無助、有無奈等那樣五味雜陳,不相信自己可以將台北人扮演得好,不相信自己能把持住自己的本色,焦慮找上了我的心,身體健康都隨時隨地在跟旁人報告「自己是那麼不適任!」

 

人是固執的,我偏執偽裝自己的能力,但勉強的結果只讓自己健康每況愈下,誰都能欺騙就是無法欺瞞自己,有一天我發現我以為我需要扶持的人,過得都比我自在,我才了解心裡的「慌」已雜亂長滿在「心」地裡。那一天高溫的太陽刹那沒入雲朵休憩,風輕輕的吹拂髮稍,我將頭髮胡亂「搪塞」在耳後,心裡發出一句話說「不要急、不要急」,我真的「開眼」在看我現在的周圍,原來遠處的那座山頂還覆蓋著白雲,以為已不見的藍天再度出現在我的視覺裡,以為被柏油路覆蓋還有些許的綠地也育養著許多不同的生命!瞬間有點領悟──或許空間的挪移改變,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不同!我叫我不要因為「台北人」的步伐亂了我的腳步,揣度著我前一陣子是否是邯鄲學步?

 

天地訪春,家門口排列整齊的柑橘盆栽,有著與原本不同的新綠增添其中,加上爭先恐後的桔子花綻放淡淡清香,讓人似乎咀嚼到春甜的滋味,無意間發現了三兩隻鳯蝶的幼蟲停留在葉面,雖然還是「醜態」的鳥糞狀,但我還是起了雀躍驚喜。都市塵囂直上,都市三俠在空中還是依舊飛翔,毫無畏懼人為破壞,微小的我本為萬物俱在,感到生命的喜悅,但不免為這幾隻未來的舞者感到擔憂,雖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心掛上要放下豈是容易!心中浮上養蠶寶寶的童年回憶,再加上柑橘類植物作為食材其實並不難取得,充當一下寄養家庭又何妨,為人養母應該也別有一番滋味!於是我「信手拈來」作了這一首插曲!

 

這些養子們童年長得稍嫌不夠體面,但脫去童年稚嫩後,終齡的牠們重新全然不同的外貌,真是令人「另眼相待」,住家附近有太多「堂前燕」,因為私心作祟,我強迫許多野外求生的「中輟」蝴蝶寶寶,帶回家好讓牠們能順利化蝶,久而久之,養成了「見山不是山」的眼觀,因為將「眼界」縮小,反讓我看到不同以往的寶藏,我發現大多人會忽視的世界,也在那個世界中找到醫我的藥石,我不再害怕「我」是否純淨?擔憂我的溫吞會讓我與別人不同!我在鳯蝶幼蟲的世界裡知道,每每要經過一次蛻變,都必須靜止不動,直到又換了新的一齡衣裳,慢慢的更替、次次的成長,直到結蛹然後化蝶,我開始讓自己的步伐順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下一步走得更平順!不再放任自己的憂心,以為自己會迷失在我害怕的世界!走出了這一步,發現往日重現的自己!我從來沒有想到因為我想讓「蟲生」卻也讓自己「重生」!

 

車站依然擁擠,人如螞蟻般穿梭在其中,人均隨著捷運的門,湧上一浪潮的人出了車廂,再傾注另一波濤的人入車內,許多人都為了生活,都往自己的目的地在前進,每天每一個人都為自己在繪製人生,只要不在「忙」與「盲」迷失,何種生活又何妨!我低頭看著自己有點髒的鞋面,正在跨出向前的一步,知道不管腳下那片土地名字為何?只需知道腳上的我為誰就行了!管它是「台北」還是何處?最重要的是──不是那裡人,而是我是「自己」人就行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