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04 01:25:55DoReMi

001.相識

依然是個濕溽的夏天,雖然,窗外滴答滴答下個不停的雨,著實是帶走不少悶熱。
青楓的世界,從瞇成一條線的視野中,與黑板上的三次方曲線搏鬥著,眼看不久就要退守。
「陳青楓,上來解這題!」老師厲聲嚴色。
「……」青楓被內力渾厚的老師驚醒。搖搖晃晃的走上台去,還因為發麻的左腳差點拌到桌角摔倒。
雖然知道接下來幾分鐘,是注定要被幾十雙眼睛嘲笑,不過青楓還是硬著頭皮站上台去,準確的說是一種享受吧!其實在青楓心中,那些冷嘲熱諷的言語,永遠不足以和那對透澈的牟子相抗衡,只要一秒,就算只是停留那一秒,都會使青楓心情飛揚一整天。
就這樣,想像被那雙眼睛盯著,青楓終也猷出了神。享受得嘴角呈現一條極不自然的角度。
「陳青楓同學!粉筆連動都沒動,笑什麼,三次方曲線哪裡好笑!」
「……」青楓依然忘我。
於是青楓就這樣打瞌睡,然後被叫上台,在一陣自我催眠式的幻想裡,漂浮。
這時,鐘聲也剛好響起,也好,是該讓這不切實際的夢幻滅在它未成熟時,這樣傷害最小。雖然在走回座位時,始終低著頭的小莎,始終在她那本畫冊上,塗塗抹抹,勢必是沒把焦距離開過畫冊的。
「小莎,今天晚上一起到處走走吧,反正明天周末。」青楓還在夢海裡游著自以為優雅的狗爬式。
「但是……」
「學測明年才要考,還有大半歲月夠我們浪費呀,況且……」臨時也想不出什麼讓人安心的理由,青楓只是拉著小莎的手,急切的希望她答應。
「好吧,但是……」小莎低下頭,似乎是心裡著實想答應,卻又被什麼牽絆住。
「我必須晚上十點回到我的租屋喔。」
「當然!一定!沒問題!」青楓掩不住興奮之情「那就說定囉,晚上七點半在,面向沙灘那頭的小七見!」
「……嗯,好。」小莎靦腆的說,簡潔的字句卻無法阻止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像鬱金香那樣幽幽的挺立,給人的第一眼印象總是和「氣質」、「乖巧」離不開邊,遇到這種女生總使人像毒癮發作一般,無法抽身。
想必是一番心理與身體上的折騰,好不容易,不乖巧的手錶才走到七點二十一分,這已經是青楓第一百零一次望向他的手錶。一身熟男雅痞風的襯衫、日系的牛仔褲,完全把高三學生的書卷臭氣拋得遠遠的,活似個深沉內斂的男人。
「抱歉,我有晚到了嗎?真是不好意思。」小莎一貫的靦腆樣,一身潔白的無肩小洋裝、扎得高高的小馬尾,加上一雙眼睛溜溜的,神氣活現,就算不是「馬尾控」,看了也很難叫人不喜歡上她。
「不不不,剛剛好!我也才剛到。走吧,先去吃點東西!」青楓藏不住心理的興奮。
兩個人雖然穿梭在熱鬧的老街夜市中,卻似是漫步在空盪的兩人世界中,月亮還很識相的穿過重重烏雲,探出頭來為兩個人spot light。逛了好一陣子,青楓喝著金桔檸檬,邊問小莎:「還想吃些什麼嗎?」「喔,不了。」小莎咬著她檸檬蘆薈的吸管,搖著頭,馬尾活潑的隨著節奏跳起舞來。
「我想去走走沙灘,踏踏水,可以嗎?」像隻乖巧的貓咪般。
「好啊!我正好也想去耶!吃飽走走正好,真有默契!」俗話說色慾薰心,用在青楓身上正適合!
因為老街就在海附近,兩個人騎著野狼檔車,不下十幾分鐘就到了海邊。今天的海邊跟平時沒什麼差邊,依然是一對一對的情侶,還有一些玩車子音響的台灣客人。兩個人牽著手,小心翼翼的踩著柔軟的沙子,一直走到聽不到喧囂的重低音和人群嘈雜聲後,才一派輕鬆的坐下。
「等等,別弄髒了妳漂亮的小洋裝。」青楓體貼地幫小莎鋪了預先帶來的廣告紙。
「呵,謝謝。」依然是那令人全身酥麻好一陣子的笑容。
「小莎,妳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妳的名字、妳的朋友、妳的家人、甚至是……」青楓不帶任何表情,仰直脖子幽幽的看著月亮高掛。「甚至是妳的過去?還是一樣……沒辦法想起來嗎?」

記憶中,那是個悶熱難耐的暑假,這裡的豔陽總是熱死一個算一個,不過總是拿這群年輕人沒輒。一群高二的學生,從看到湛藍的海水開始到現在,已經瘋了兩個鐘頭,卻依然不顯疲態。
「哈!又是你輸。你是當不膩神風特攻隊嗎!」三五個年輕人,七手八腳地把其中一個臉上看似千百個不願意,卻也不抵抗的被人像搖床一般晃了幾下, 「一,二,三,丟!去死吧!」晃飛到空中的身軀,失去了施力點,接下來完全只能聽天由命,果然,「暴露狂大字型落水式」風華再現,氣勢好不驚人!
「哈哈!一定很痛!」幾個年輕人很有成就感地笑彎了肚子,不過也不忘從地上撈起大把大把的沙,不斷朝落水處扔將過去,真是夠狠毒的。就這樣持續的丟人、被丟一陣子,這次換青楓被丟了,相同的「嘴上說不要,身體倒是挺配合的」橋段,突然青楓大嚷:「等等等等!那是人嗎?」向目測不到三十公尺的海面上看去,還真的有個載浮載沉的物體,更令人神經緊繃的,正是那類似皮膚因為豔陽而反射出珣璘色澤。
「快去救他!」年輕人們及附近的泳客,都趕緊遊了過去,還好當時浪還算平靜。經過好一番折騰,總算是把溺水者救上了岸,不過還沒脫離險境,因為很明顯的,溺水者已失去知覺。
「快CPR,我來吧,這裡就屬我軍訓課最認真!」這緊要關頭,倒也毋須考慮溺水者的容顏了,只是日後青楓想起來,又是在這回憶中狗爬式個一兩鐘頭。
一陣手忙腳亂後,溺水者總算恢復意識,並且可以開始講話,問了現場所有人,卻沒人認識她,所以這群年輕人,也就陪著她到醫院做全身性的檢查,雖然沒什麼因為溺水造成的大礙,不過她卻像失去記憶一般,所有身旁的東西全忘記了,包括自己的名字、家人、甚至連自己的家都記不得。就像一把沙子順著手掌滑入海中,除了一道漂亮的軌跡和水面一圈圈的漣漪外,什麼都像是不存在過一樣。
「因為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所以我們就一起給妳取了『小莎』這名字,妳當時也高興的點點頭,我們當時都好擔心妳喔。」青楓輕輕地按捏著小莎纖細的脖子及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