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21 00:46:40七竹

櫥窗人生

八月已經快到底了,八月像一瓶廉價的紅酒,不香醇
也不順口,某個看不見的瘋子不停灌我,說我要是不
乾就是不給他面子,於是我喝了一杯又一杯,每喝完
一杯就往上堆疊一層像乾掉鳥糞的醉意,有著八月雨
季發霉的臭。

然而八月終於要見底了。

八月剛開瓶時,我在一個大雨天的周休日去總局繳一
張闖紅燈的罰單,條子說:「兩千有找。」我騎在寬
敞的中山路,看見每個路口有警察,心一驚,感覺背
上抵著兩條冷硬的鐵棍。看見一群穿黃衣的法輪功人
在練功,往下騎是綿延兩條街的抗議人士,手持標語
批評共產黨的獨裁,然後是打扮的像八家將的隊伍,
最後是流動廁所,一位身穿藍色清兵服的歐巴桑在排
隊,「天兵」兩個黃色大字像大便一樣黏在她背上。
我想,我經過的不是一條路,而是一條消化系統。

因此就算我把帳單排泄掉了,仍舊改變不了我是排泄
物的事實。雨下不停的這一個多星期,在忙碌的人聲
中沉默,在溢滿水氣的世界中沉沒。看著別人乾燥舒
適的生活,為何我總是濕答答?那股臭氣好像隨時包
圍著我,要我不要忘了我是誰的事實。

我是誰?我常透過工作地方的櫥窗看著路上來往的車
輛,即使要去地下游泳池游泳的人,走上樓來時身上
也是香氣和一身的舒服。媽,不要掛念,這是一段苦
行,我得要走到最後,才會看見流動廁所。

最後,我耽溺在閱讀檯燈橘色的溫暖和枕被的擁抱,
然候在夢裡遇到一張張不願和我交談的面孔。媽,人
生真的是段苦行,錯過一個人和車子錯過一枝路燈一
樣容易,想著自己也是這樣被錯過,我用力將葡萄柚
皮丟掉後面的沼地,果皮劃過空氣,越過圍牆,掉在
雜草中,等待腐爛,滋養其他植物。

倒一杯廉價紅酒,坐在玻璃窗邊,緩緩地打開一本通
俗小說,看沒兩行就抬頭看看窗外,撥撥頭髮,和不
認識的陌生人四眼相對,企圖在這瞬間找到什麼樂子
,啜口酒,咂咂嘴說,這酒真香醇。

這樣的櫥窗人生怎樣都好過排泄物和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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