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1-30 17:10:57。冬亞莘〞

那個傍晚,他的情書--04--轉折

  回南部的時候,覺得回家真好。不用面對那麼多紛紛擾擾的事。

  我不知道舒晴後來怎麼樣了,因為我將她安置在床上以後就收拾行李坐夜車回南部了。我也不知道阿凡學長後來怎麼樣了,因為我後來並沒有給他電話。

  過年的前幾天,終於把家裡給打掃完了,晚上我提著垃圾將它丟到社區的垃圾箱。隱約聽到在鄰近的籃球場裡有些聲音,這麼晚還有人在打球嗎?

  我好奇的走了過去,才知道不是有人在打球,而是在……我也看不懂他們在幹嘛,我只知道好像有五六個男的在講事情。講什麼?不清楚,不過越講越大聲是真的,而且各個看起來都凶神惡煞、橫眉豎眼的。

  情況好像不太對,我覺得我還是趕快回家為妙吧!

  「那你們想怎麼樣?」

  咦,這聲音很熟悉。

  被這聲音給吸引的我停下了正要邁開步伐回家的腳步,我緩緩的回過頭。他們很認真的在講話,沒發現到我……

  於是我慢慢的走近,躲在一棵樹後。

  「怎樣?你以為女人都是好惹的嗎?」

  女人?為了女人?

  「小華根本沒有去惹你妹,是你妹自己倒貼的,先搞清楚狀況再出來嗆好不好?」

  似乎是徐昭華跟他的朋友與另一隊人在談判?還是為了女人?

  「幹!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啊!」

  一口粗話,對方很不高興。

  「說就說,怕你喔!老子有這種妹妹真的該覺得丟臉。這要是我女兒,一生出來就掐死她了!」

  另一道沒聽過的聲音。

  「幹!」

  「啊……」伴隨著這一聲「幹」,雙方打起來了。我趕緊摀住忍不住叫出聲的嘴巴。

  怎麼辦?我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啊!

  回去叫徐叔叔他們來處理嗎?還是叫爸媽來處理?還是報警?

  我慌了,想跑走,手卻伸進口袋拿出了手機,顫抖著要撥電話卻在此時鈴聲響了起來。我嚇得蹲下來摀住耳朵。

  「是誰在那邊?」

  兇狠的聲音朝我這邊走過來的腳步聲,我撿起手機快速的關機。

  「聽起來是手機在響的聲音耶。會不會有人報了警?」

  「嗯,不用你說。走!」

  待腳步聲離我越來越遠時,四周一片寂靜。

  「小華,你沒事吧?」

  「沒事。你們先回去吧。」

  「萬一他們又來找你麻煩呢?」

  「沒關係的。害你們也掛彩,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你放心吧,他們不會再來了啦。哎,我媽在等我,我要先走了。」

  「嗯。你也先回去吧,不用擔心我。」

  「那好吧,我們閃囉。有事隨時電話聯絡。」

  接著聽到兩部摩托車發動的聲音,聲音遠了,我才起身望進籃球場。

  「幹!」

  我看到他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爬不起來的樣子。我終於跑進了籃球場。「喂!你還可以吧?」看樣子他應該是打輸的那一方……

  「是妳?」他訝異的看著我。

  「小心!」看著他就要跌倒,我趕緊扶住他。「你哪裡受傷了?」

  「剛剛妳全都看見了?」

  「我扶你回家。」我沒有回答他,此時我只擔心他的傷勢。

  「不要!我可以走!」

  「還是要我揹你?」想到我上次揹舒晴,其實我力氣來是很大的。揹他應該不是問題。

  「妳……」

 

*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的是,他們打架的原因。為了女人嗎?但我卻遲遲不敢問,也不敢看他,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我嚇到了。另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我覺得我好像沒有立場問這麼多,我能做的,是盡一個鄰居的義務,將他安全送到家這樣。也許我更該想的是等等如何向他家裡的人解釋。畢竟一身傷回到家,還是由我扶著回家的,這很說不過去。

  他也不作聲,沉默安靜的氣氛連呼吸聲都很大。

  不過我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高我一個頭的他比我想像中還要重。況且是一個男人的體格,我不過是一介弱女子,扶著他走路都有些吃力,還好剛剛他沒真的要我揹他。

  我就這樣一直胡思亂想直到到了目的地。直到扶他進了家門,我才發現他們家都沒人在。「怎麼都沒人!」虧我剛剛在路上想半天,該怎麼對阿姨解釋。

  「妳忘啦,我爸媽跟妳爸媽去廟裡拜拜了。」

  「……」被剛剛那情況一嚇,我的確什麼都忘了。「你在這邊坐一下。」我扶他坐到沙發上。

  這……然後呢?我似乎該看看他的傷勢?

  「喂!妳要幹嘛!」我翻起他的褲管,他縮了下腳對我吼道。

  「我看哪裡受傷。」看著他的膝蓋上瘀青一大片,我都快暈了。

  「喵嗚­­——」

  不知道什麼時候貓咪竟然在我旁邊,一雙漂亮的貓眼直盯著牠的主人瞧。連貓咪都擔心著他。

  緊接著,貓咪跳上了沙發,偎在他懷中。他愛憐的撫了撫牠。依舊是一隻會讓很多女人嫉妒的貓,我想若別的女生看到這一幕,應該很想把那隻貓煮了燉補了吧?

  我從冰箱裡拿了些冰塊,用手帕包著為他膝蓋上的瘀青敷著。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到兩道熱烈的眼光往我身上飄,但我知道一定是錯覺。所以我抬頭看了看他,他依舊撫摸著貓咪。我就知道是錯覺。

  「妳剛剛……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啊?」沉默的氛圍突然他說話了,嚇了我好大一跳。耳邊那嗡嗡嗡嗡的聲音又開始響起。「什……什麼問題?」

  「妳全部都看見了嗎?剛剛發生的事。」

  「我……我……」是啊!我是看見了!那又怎麼樣!我又不是故意想要看見的!該死,就這麼對他說,為什麼我就是沒有勇氣?抿緊了唇,捏緊了手上的冰塊,我感到很懊惱。

  「妳怎樣了?說啊。」他懶懶的口吻盯著我看,剎那間我覺得全身都燙了起來。

  「看見了!」用力的吼出事實,是他逼我的!

  「妳……不會出去亂講話吧?」他側了側頭,我有種被恐赫的感覺。

  「關……關我什麼事!」我提起勇氣對他吼道,這一刻開始,我好像不再那麼害怕面對他了。「又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不小心看到而已!」

  「對,是不關妳的事。所以就當作沒看見,知道嗎?」

  「你為什麼打架?」我終於還是問出了我最好奇的事。

  「妳不是都聽見了嗎?為了女人。」他不避諱講出最誠實的答案,讓我很訝異。

  我不屑的努努嘴,雖然他一直不是個會主動去拈花惹草的人,但是他的女人緣之好是我從小見識到大的。

  「女人真的很奇怪,得不到的就玉石俱焚。我不喜歡她,她就找人要我好看。」他無所謂的聳聳肩。

  聽他這麼說,我真為那些女人抱不平!那麼真誠無悔的付出換來的是不屑一顧?想到舒晴,想到阿凡學長,我有些驚悚的顫抖著。「單戀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你有想過嗎?」她那天在洗手間流著淚的表情在我腦海遲遲停留,揮之不去。我沒有辦法忘記她那痛苦的神情。

  徐昭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有沒有……正眼去看過這些喜歡著你的女孩子?」連情書都被當作垃圾棄之不可惜,他曾經用心體會別人的心情和感受嗎?

  「妳懂什麼?快刀斬亂麻,比給她們希望再給她們絕望要輕鬆多了!」久久,他這麼對我說。

  「用心付出卻得不到回應,是很痛苦的感覺吧!」我沒有辦法去體會他所說的快刀斬亂麻,我只知道舒晴那張痛苦的臉在我的腦中,像錄影帶般不斷重覆播映著。

  「我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理會這些無聊的女人。」他又是聳聳肩。「喂,可以了吧?」

  「啊?」突然間冒出這句話,我怔怔的盯著他看。

  「冰塊啦。」

  然後我把冰塊移開了,才發現原來早已融化得差不多了。

  我前往廚房將手帕洗一洗。關掉琉璃台的水,轉身見到他站在我身後。

  我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手帕捏緊。看著他線條分明的輪廓,也許在男人中,他算是出色的吧?否則又為何碎了這麼多女孩子的心?

  「在所有的女人裡,妳是最奇怪的。」

  「唔?」突然這一說,我不解。

  「我們從小一起到大,又住得那麼近、同班這麼多年,卻一點也不熟。」

  是啊!一點也不熟!即使常在同一個飯桌上吃飯,卻沒什麼交集。「你的世界裡只有你自己,熟不熟對你來說,應該無所謂吧!」

  他又不說話了,我想我猜中了他的心裡話。

  「會不會有一天,有可能你可以正眼去瞧瞧那些對你付出的女孩子?」

  會有那麼一天嗎?他總是慵懶得我行我素,既然這些女生對他不會有影響,那麼這些女孩子怎麼喜歡他、如何對他付出,在他眼中看來,應該都不關他的事吧?

  「我沒辦法,沒辦法去看別的女生。我沒那美國時間。」他沒讓我失望,說出了我意料中的答案。

  「我要回去了。」雖然這是有始以來與他獨處講最多話的一次,我還是不堪。

  心中有把無名火正在燃燒,不知為何而燃燒。

  沒辦法去看別的女生,他沒那美國時間。

  連我這個與他認識十幾年、同班九年的「鄰居」他都不看在眼裡,連當朋友都嫌困難了,何況是一群根本與他談不上認識的女孩子?

  當時我明白了,他為何想丟棄那些連惹他心煩都稱不上的情書。

  我真為我的初吻感到不值。

  一來是,我被利用了,傷了我的心。再者,那女孩目堵他吻了別人,傷了她的心。

  徐昭華,一個眼裡只有他自己的人,對那些女孩,真的很殘忍。也許我一直不敢承認,對我,也是殘忍的吧?

  單戀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想我嘗到了。只是我拼命的逃避再逃避,深怕自己會變成跟那些女孩一樣,為他慵懶的態度碎了心。如今我更怕我變得像舒晴那樣,只能無助的哭泣著。我不想成為那麼脆弱的人!我寧願我像從前一樣,不懂得感覺,不懂得喜怒哀樂,只懂得白白的過生活。

  如今,我再也不是一張白紙了,至少,我嘗到了許多種感覺了。

  在乎一個人的感覺,不管是朋友,還是愛情。

 

* 寒假過得很快,過年後就開學了。開學前一天我回到了台北住處,大門一開,滿室的黑暗占據了我所有的視野,我覺得有些悽涼,舒晴不在。

  有點懷念跟她一起吃滷味的日子,更懷念她那一邊認真看資料一邊吃著滷味的樣子。這些光景都將不再了吧?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發生了這些事,我們都不可能回到過去,不可能像錄影帶一樣不喜歡的就洗掉,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確實發生過的呀!怎麼可能洗刷得掉?不可能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的。

  寒假期間阿凡學長打了幾通電話給我,我都沒有接。舒晴卻連一通電話也沒給過。之前寒假時她至少會打通電話跟我說新年快樂,暑假時會叮嚀我南部的天氣雖熱但要省點電費。我很難過,難過她的轉變。

  如果我沒有接觸那個社團裡的這些人,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轉變?我依舊是白白的只會唸書和打工;而她依舊認真努力的為社團打拼著,依舊過著這種安樂的生活?

  不,我不相信她就這樣離開我。我們那麼要好過的呀!

  想即此,我將屋內所有的電燈打開,衝到她房間去,開了她的衣櫥,然後慶幸還有東西在裡面,她沒有離開,只是還沒有回來。

  但是,她什麼時候會回來呢?我真的有些害怕再也看不到她,看不到那在我面前總是閃著光芒的舒晴。她的人生應該是一片光明亮麗的,不應該因為這些事蒙上一股黯淡。

  鼓起勇氣我拿起電話打了她的手機,卻是轉語音信箱的。

  她到底去了哪裡?不管怎麼樣,我與她,都該促膝長談的呀!我有好多話想要跟她說,我想要告訴她我懂單戀是什麼感覺。

  也許……也許阿凡學長知道她的去向?

  約了他在那個公園見面,北部的天氣仍然是低溫得嚇人,尤其是晚上。

  「舒晴還沒有回去嗎?」阿凡學長隨口問了問,我搖了搖頭。「她會去哪裡呀……」

  「我不知道。」心不在焉的答道,我心裡滿滿是憂慮著舒晴的去向。

  我想我把擔憂寫在臉上了,學長看著我皺緊了眉頭。「前幾天,我和子賢正式完成交接了。」

  「唔?」聽到這個消息,我驚愕不已。終於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舒晴什麼都好,在社內表現也一直很出色,努力對社團付出,比起動不動就肝火上升的我理智許多。很多事情也都可以處理的完善,社內的老幹部對她是肯定,學弟妹對她則是尊敬。甚至她一句話,大家就相挺到底。比起我,更具說服力,沒有人不服她。讓她接我的位置再好不過了。只是……」

  「學長。」聽到這邊,我打斷了滔滔不絕不學長。「到底,慶功宴那天你和她說了些什麼?我不懂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學長這樣說,我懂他是有意思讓舒晴接他的位置,乍聽之下這是件好事,但為什麼那天之後舒晴整個人都變了?就算我隱約知道原因,我還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只因為對象是舒晴,也是阿凡學長。

  學長聳聳肩,點然了一支菸。「她告訴我她在社團裡努力的原因。」

  「是什麼?」

  我問到這邊的時候,學長就不說話了。

  「到底是什麼?」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我想知道為什麼那天以後,一切事情全變了樣?

  學長努努嘴,終於開口。「她想得到一個人的肯定,可是這個人將她的努力全看盡眼裡,卻從來沒有對她表達出肯定的神情,反而老是在懊惱著被她比下去,甚至還嫉妒她、常常問自己到底哪裡不如她,為什麼大家都只肯定她的付出。」

  「所以那天,你跟她吵架了?」

  「我跟她沒有吵架。我只是跟她道歉,無法回應她的感情。」

  「……」聽到這邊,我感到我眼前一片霧濛濛,看不清學長的臉。原來答案是那麼的令人感到殘酷,舒晴的崩潰讓我心痛。

  我從來就不知道,她在社團裡的努力付出就是為了搏得喜歡的人注意。

  「我心裡已經有別人了。這是我不能夠回應她的原因。」

  為什麼是妳……為什麼……

  為什麼……我明明知道妳是我的好朋友,卻又忍不住嫉妒妳……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我不敢再聽下去。我已經明白了舒晴對我不友善的原因。她說得對,愛情會使一個人變得醜陋,但在我看來,這並不是醜陋,而是一種殘酷。

  縱使我是無辜的、縱然我有多無辜、即使我知道這只是老天爺牽錯了線,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還是忍不住的自責。

  是啊!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

  此刻我要的不是她對我的責怪與逃避啊!我只想要抱著她安慰她啊!

  真的,如果人生能夠重新來過,我會選擇不要與他們這些人有所接觸。我也寧願選擇我的白紙生活,太痛苦了!懂得感覺,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只因為我感覺到的,都是難過與痛苦。

 

* 即使我是那麼的在意著舒晴,我還是選擇搬離那個與她的共同住處。我已經沒有辦法面對她了,即使我知道我會失去她。

  我決定試著去洗掉這些不愉快的回憶。所以我不再接觸社團裡的人,我把手機號碼都換掉了,也盡量把我的課跟舒晴的課排開,能避則避。就算某些通識課程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是會見面,我會選在一個離她遠遠的位置落座,她那天那雙暗灰的雙眼,我並不想再看見,我更不想看見她因嫉妒對我不友善的雙眼。

  下了課去打工我避開了阿凡學長有可能會在那邊等待的地方,繞了別的路走。

  下了班我東西拿著就走,很怕再遇到他。

  一個人的時候,特別容易胡思亂想。

  尤其是寂寞的夜裡。我會想起以前冷的時候我跟舒晴時常窩在同一張床上睡覺聊天,或是晚上一起吃滷味。也會想起那段時間常常接我下班、陪我逛街的阿凡學長。更容易想起南部的徐昭華,體會從他口裡說出無法去看別的女孩子的那種心痛。

  突然很想念家裡的溫暖,在台北我沒有什麼朋友,以前有舒晴,現在我自己不要舒晴了,我只有一個人,好難過。這是一個空盪盪的家,只有我一個人在,沒有人會買滷味給我吃了。想到這邊我總會忍不住的流眼淚,我很想她。

  夜裡總是這樣在淚海中沉沉的睡去,五月的來臨意味著將要期末考。我逼自己不要想太多,努力的唸書、努力的打工,讓自己的生活充實的過下去。

  期末考後成績出來的時候,我如釋重負的在家裡睡了一整天。大二的生涯就這樣,在風風雨雨中結束。不知道大三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

  也許我成功了,成功的回到從前那白白如紙的生活。所以不會有什麼事了吧。

  不過避了一學期,該來的還是避不掉。不知道是他受不了了,還是唸完書沒什麼事了,他在我打工的地方堵我。

  站在店門口,我愣愣的看著他。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他了吧!他沒有變,頭髮長了點可能忘了去剪;高大的身影在大太陽底下成功的用影子為我遮去炎熱。

  「如果我沒有來,妳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見我了?」

  我抿緊了唇。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

  「我沒有考上研究所,也許是因為心有旁騖吧。已經做完體檢,就等單子下來了。」

  聽到這邊,我詫異的看著他。我都忘記他已經畢業,要朝他人生的另一條路走去了。好快,真的好快。感覺我跟他就像昨天才剛認識的,現在,他就要離開我了嗎?

  「明天社團裡的夥伴要替我送行,妳要來嗎?舒晴讓我一定要叫妳來。」

  聽到這邊,聽到舒晴的名字,我突然鼻子一酸,以為已經洗刷掉的片段現在卻又開始重覆播映著,我只能拼命的搖搖頭,企圖甩掉這些不堪的片段。然後不爭氣的眼淚也隨著我不段搖著的頭而落下。

  這些人……這些大家曾經一起共患難過的人……他們好像從來沒有忘記過我一樣,而我卻選擇遠遠的推開他們。

  舒晴呢?她讓我一定要去,難道她已經釋懷了嗎?我不相信,連我都揮之不去的陰影,我不相信她會如此輕易的釋懷。

  我沒有去學長的餞別會。應該要說,我沒有進去他的餞別會,我只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看見裡頭熱鬧的氣氛,看到舒晴依舊和以前一樣活潑的跟大家玩在一起,甚至和大夥一起跟學長鬧來鬧去,雖然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和平安詳,然而裡頭有多少辛酸,是我所不知道的呢?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吧!既然我已經悍然的推開一切,就代表我和他們早已是不同世界的人了吧?

  後來找好了代班,我毅然回南部去了。

 

* 回南部不代表我就會有平靜無波的生活。因為我常常都得見那個令我心痛的人。

  所以除非必要,我平常就窩在家裡看電視,大門不出一步。回房間總會看見那兩箱裡頭裝著滿滿的信和禮物的箱子,有時我會衝動的想打開它一看究竟,看看別的女孩喜歡他的心情,或者是乾脆想也不想扔掉了,眼不見為淨。但我終究沒有這麼做。

  那條當年他用來包紮我傷口的手帕也還躺在我書桌的抽屜裡,我沒有拿出來看,是因為我不敢吧。

  我以前從來就不是多愁善感,會胡思亂想一堆的人。現在我卻動不動就想這些。想想,也許是時間在走、環境在變,我也跟著在改變吧!是不是意味著我的成長?

  而就在那個傍晚,在我正眼看他的時候,我早該知道,他是不會正眼看我的,不是嗎?那為什麼我還要為他心痛著?

  偶爾的傍晚我會走到籃球場去,看著一些國中生在打球。

  「喂!妳在這裡幹嘛?」這一天他突然出現了,嚇了我好大一跳。

  「看他們打球。」我說。

  「我都不知道妳喜歡看人家打球。」他撇撇嘴,看著他依舊僵硬的臉部線條,一身休閒裝站在我身旁給我無名的壓迫。

我轉身繞過他身後只想逃離回家去,他卻一把拉住我的手。頓時間我只覺我的臉又開始滾燙了起來,趕緊收回我的手藏到身後。

  「幹嘛見了我就要走?」他盯著我藏到身後的手的方向,一臉不解的樣子,慵懶的模樣看得我只能把頭壓得低低的。

  因為我不覺得我有留下來的必要啊!「我要回去吃飯了……」

  「回去吃飯?妳媽又不在,吃什麼飯?」

  啊。我忘了媽媽陪徐阿姨回娘家去了。「我……可恩在等我買飯回去……」只要能逃離現場,要我扯出什麼漫天大謊我都願意。我大可以轉頭就走,但是我就是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也無法忽視他帶給我的無形壓力與壓迫,和心中那一股……對他的在乎。

  「喔。那順便買我的份吧。」

  沒有回答他也沒有答應他,我很快的跑開了。

  原本沒有打算要去買飯,而且我也不知道可恩有沒有吃過了,卻因為他一句話,我來到自助餐店。

  今天大概走霉運吧。好幾次去看球都沒事,今天卻偏偏遇到他。

  很奇怪,我跟他的互動沒有變,他依舊是那副慵懶的模樣,我依舊是這副緊張的模樣。從國中到現在都沒有變的互動。也許我跟他從出生就認識了,到現在少說也二十年,卻一點也不熟。

  我曾經聽過一種磁場的說法,當你跟某個人磁場不合的時候,不管你們認識多久你們不是一輩子不是像兩條平行線,就是像仇家似的一天到晚只會吵架,永遠不可能合得來。

  而當你跟某個人的磁場特合的時候,不管你們多麼的不熟、多麼不瞭解彼此,你們還是會互相欣賞對方,久而久之會被這種相處的喜悅感互相吸引。

  也許我跟徐昭華就是磁場不合吧。不過我跟他既不是平行線也不是仇家,而是他家房子永遠不會撞到我家房子的鄰居觀係。也許更像鐵軌吧!想想,有一天鐵軌交會了,火車應該會翻車吧!

  我跟他會有交會的一天嗎?

  「小姐,一共一百塊。」南部的便當一個五十是幾年來不變的價位,秒針還在走,地球還在轉,我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掏出一百塊給老闆娘,我走出自助餐店,想想自己剛剛在裡面想著磁場的事想到入神,實在有點蠢。

  也許我該想想大學畢業後我要升學還是要就業會比較實際,經濟越來越不景氣,大學生已經滿街都是了,我若沒有競爭力,別說鐵軌會不會交會了,哪一天我搞不好就要睡在火車站蓋著紙箱了,要升大三,我是該為我的未來做打算了。

  回到家的時候徐昭華竟然大喇喇的坐在我家客廳看電視,帶著兩個便當,可恩說他吃飽了正在樓上看書準備要升大學的考試,她也快高中畢業了。

  然後在徐昭華上廁所的時候掉在沙發上的一個小盒子吸引了我,看起來像是名片盒。

  我拿了起來,好奇心使然我拿出一張端詳著。「xx公司行銷創意部助理員,徐昭華……」哇!當下我真的震撼了。當然我知道他一直很優秀,不過竟然就進了一間大公司,還印了名片!他跟我同年耶!我……我今天才在想未來的路,沒有想到他小小年紀已經有條路可走了……

  「妳看起來很驚訝。」

  被這聲音嚇一跳,我手上的名片盒落了地發出不小的聲響。我慌亂的撿起,將手上那張被我抽出來的趕緊放回去。

  「大三開始。我考慮了很久才答應。公司向學校提出了約聘書的請求,早在二年級的那次實習我就已經是公司的約聘內定人選。他們希望我一邊先從基層開始學起開始做,一邊把大學學分修完,等當完兵再一邊進修。」

  「那……真是恭喜你了。」除了這句話,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至少在很多大學畢業生還拿著報紙畫紅圈的時候,他已經是某大公司裡的優秀人才,不少孫中山入口袋了。

  「……妳呢?有沒有什麼打算?」久久,他問。

  「還不知道。」除了今天買便當的時候突然心血來潮,我沒想過未來的路。

  「都已經要升大三了,不要再混下去。」

  「……」難得他也關心起我。我以為在他的世界裡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事物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不屑一問。

  「我記得妳是讀大眾傳播的吧?」

  「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平凡人,沒你那麼優秀……」我想我也會是那幾個看著報紙畫紅圈的其中一名。

  「要說平凡,我也是個平凡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飄得很遠很遠。這是我第一次盯著他看那麼久,也是第一次他對我說著他自己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他眼裡有種說不出的黯淡。當時我曾以為是錯覺。

  但是也許是因為他的優秀激勵了我,我驚覺我不能再這樣盲目的唸書、盲目的過活,我也該為我的未來做打算了。

  以前到現在,我知道我樣樣比不上他,不管是成績或各方面的能力,他總是大家注目的焦點,而我總是角落裡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一名,縱使我跟他年紀相當、縱使我跟他住在對面那麼久,但我知道,將來出了社會,我必須與他同進退,我不能一直走在他後面。至少,我跟他同樣有著養家活口的重責大任,這點我就不容許自己輸給他。

 

* 那個暑假,我終於慢慢的走出舒晴給我的陰影。因為我滿心思考的都是我的生涯規劃。開學後多選了幾門課,也成立了就業規劃小組。小組組員瘋狂報名所有公家機關舉辦的課程活動,也因此這學期的各科目報告都做的有模有樣。不管是簡報還是書面,教授對我們這幾個人更是讚譽有加。

  我在小組中是安靜沉默不起眼的。我通常聽取他人的意見,但久而久之,我們偶爾空閒時會約出去喝個下午茶、打個羽球,下了課又多了幾份兼差,生活被我填得滿滿的,很充實。

  偶爾的某些課還是會碰到舒晴,只是我和她好像也變成了鐵軌,不再有交集。通常下了課我都隨著小組到圖書館開會,連多看她一眼的空閒都沒有。

  直到期中過後,她在某節下課我收拾包包正要趕著去開會的空檔塞了張像卡片的東西給我,我愣愣的看著她。「這什麼?」

  「邀請函。我們下星期六有個送舊餐會,希望妳可以來。」她笑著對我說,她這樣的笑容並不陌生,但對我來說,卻感覺她早已離我好遠、好遠。

  「……。」我們曾經那麼要好過、那麼形影不離。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說心裡不遺憾、不覺得可惜也是騙人的。但想想,一個人的一生中除了自己,沒有人是會陪著我一輩子的吧?對後來的我來說,舒晴也只是我大學生涯裡一個曾經參與我生活的過客罷了。

  「妳會來吧?」我遲遲沒有接過那張邀請函,我知道我接過手,就代表我非去不可了。

「我不確定我有沒有事。」婉轉的推辭,我不確定我該不該去、想不想去。

  「妳不來慶祝我功成身退嗎?妳已經好久、好久都沒來社團走走了。」她這樣說,講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自尊心如此高的她,大概也很想忘記那段令她覺得不堪的往事吧!但是我又該如何像她這樣,裝得若無其事呢?好難做得到,就像我腦海裡一直洗刷不掉的片片段般,現在很少想起,卻偶爾會斷斷續續的播映著。

  最後我還是收下了。就像我說的,我跟她如此要好過,我是該去慶祝一下。而且到時我只要送束花過去,再閃人就好。

  結果那天幾個學長都回來了。包括剛好放假的阿凡學長。

  我發現要裝作若無其事好像也不難,我、舒晴、阿凡學長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往事,像從前般談天說笑著,即使我知道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但他們不再提,我也沒必要破壞氣氛,我今天是來祝福的,不是來煞風景的。

  我待得異常的久,直到餐會結束,阿凡學長跟以前一樣堅持送我回家。

  「最近還好嗎?」

  「很好啊!忙得很呢。」我說道,對他報告了我最近的生活。

  「聽說妳跟人家成立了就業規劃小組?」

  「嗯。」我說。

  「看來妳過得還不錯。」

  「啊。」

  「那我就放心了。」

  「喔。」

  「噗……什麼時候我們之間的對話只有『嗯、啊、喔』?」他很沒禮貌噗嗤的笑了出來,我愣愣的看著他的背,沒有講話。

  我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跟你變成了這種你問我答的對話方式。

  突然間,鼻子一酸,我抬頭望向天空,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淚。「咦,有星星。今天天氣還不錯……」轉移了話題,我順利關住了水龍頭。

  吱——

  伴隨著一陣煞車聲,他突然將摩托車停了下來,冷不妨的我的臉撞上他的背,然後回頭看我。

  我被他突然其來的舉動嚇了好大一跳,傻眼看著他。

  然後我們都下了車,我走到路邊蹲了下來,很沒氣質、很不雅的蹲姿,依然抬頭看著天空,不想看他。

接著他跟著蹲在我面前,伸長了手,撫了撫我的眼角,盯著我的目光滿滿的溫柔。「什麼時候你變成鐵打的梁可雯了?連眼淚也不敢流下來嗎?還是不敢在我面前哭泣?」

  「我……」然後我語塞了。

  「妳什麼?連話都不敢講了嗎?」

  「……」

  「說話啊。妳一直欠我一個答案,不是嗎?」

  「……」答案!我們之間禁談這個問題的啊……

  「從前因為舒晴的關係,我默默的放棄,現在,請妳給我一個再度放棄的理由。」

「……」求求你……停止好嗎!

  「我們之間難道只剩妳的沉默?可雯,妳想要一直逃避下去嗎?」

  「你懂什麼!」面對他的咄咄逼人,我的眼淚終於潰堤而出。「是我……是我遠遠的……把你們推開的……你現在要我講什麼!」

  「我只想讓妳知道,一切都過去了……」然後,他緊緊的擁住我。

  「我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啊……為什麼,要面對這些?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讓我變成傷害舒晴的人……」我哭著、哭著,躲在他的懷抱裡,哭著。這半年多來我是怎麼走過來的,我努力的不要去回想這段往事,努力的從他們的圈圈抽開,現在這樣看來,我想我的努力是白費了吧!原來舒晴帶給我的陰影一直在我的心中,怎麼也揮之不去啊!

  「沒有誰傷害誰。只是妳對我而言太重要,誰也取代不了,妳懂嗎?」

  「好累……原來當一個人懂得如何感覺的時候,是這般的難受。學長,你還認為我單純嗎?我已經……是個有感覺的人了啊!」我在他懷裡大吼著,吼出我心裡的感受。沒有對別人表達過的感受。

  「傻瓜。就算妳已經是個有感覺、有想法的人,妳還是妳啊。而我,也一直是妳的阿凡學長啊。」

  我搖搖頭,無法自己的哭著、流淚著。

  頭一次,我在他人面前表達了我的心緒,而他,始終是我的阿凡學長,沒有變。

  即使這段時間我一昧的將他往我的心門外推、一昧的逃避,他還是沒有變。

 

* 阿凡學長收假那天是我陪他去車站的,舒晴不知道。

  「妳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要記得吃飯,瞧妳比之前更瘦了。」

  「是是是,你不要再唸了,我都聽見了。」他已經交待過很多次了。這幾天我們通過電話、見過面、一起出去逛夜市吃東西,跟以前一樣。

  「聽是聽見了,不要當耳邊風一樣左耳進右耳出。」

  「好啦。」背地裡做了個鬼臉,他比老媽子還要囉唆。

  「妳不要敷衍我。」

  「你什麼時候變成我老爸了?我都想改口叫你『學爸』了。」好煩啊,真愛唸。

  「好啦,總之我會跟妳聯絡。」

  「學長你的車來了!」接著一班自強號駛進車站,我開心的指了指離我們越來越近的列車。

  「這麼開心我要走?」

  「沒有、沒有。」我搖搖手,面對他的喋喋不休有些無法招架。

  「那我走了,拜拜。」直到列車停在月台邊了,他終於提著他的行李上了車。我向他揮揮手道別,其實心裡是輕鬆且愉快的。

  算是冷戰嗎?

  好吧,勉強算是吧。我跟他這半年多來的冷戰,終於結束。

  我的阿凡學長又回到我身邊了。

  至於舒晴呢?

  那天送舊餐會後,我們也不再是鐵軌,我和她變成了偶爾在路上不期而遇,或偶爾修同一門課時遇到時會打個招呼、哈啦兩句的關係。

 

* 期末考來臨的前兩週,我們的就業規劃小組也暫停進行兩週。

  這天我將我們小組成員期末報告送至教授的辦公處,教授正很悠閒的在看報紙。

  見我來了,放下報紙審視我們的報告。「好、好,很好。你們這幾個的作業一直是我最滿意的。」

  「謝謝教授,我們只是盡力而為。」我笑了笑,心裡在暗爽。開玩笑,這些報告可都是我們廢寢忘食努力做出來的成果呢,豈能教他不滿意。

  接著,教授很滿意的將我們的報告擱置一旁,笑著喝了一口茶。「梁可雯啊,最近我公司裡在召工讀生,不知道妳有沒有意願來幫忙?我已經和劉明輝還有陳家玲談過了,她們都很樂意,那妳呢?」

  我一聽眼睛都亮了。別看教授平常上課汗衫、短褲、涼鞋的一副邋遢樣,其實他是某間知名電視公司的高層人員呢!有多高層嘛……當然教授不會洩密給我們知道,但我很肯定,來頭一定不小。一聽有工讀的機會,這般好康的事我當然不能放過,也等於是提早去學習呢!這不就是成立就業計劃小組的目的嗎?

  我二話不說答應的教授,雖然不是個肥缺,但是也夠我們養活自己了。

  大三下學期開始,我和幾個小組的成員到了教授的公司去工讀。

  其實三下開始的課程並不多,我們幾個人變成有課時才在學校出現,沒課時就是待在公司,話說雖然我們只是個小小的工讀生,從打字、搞器材、校稿、跟新聞當助理……等等繁雜的工作一路上做上來,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有前浪在帶著我們走,我們也變成不可或缺的角色了。

  大四的時候我們已經變成約聘人員,為期三年。等於是提早就業了。但是大四雖然課少,卻也不少報告得忙。光是畢業論文就夠我們忙的了,還要加上一大堆有的沒的國考、英檢等等的,蠟燭多頭燒,搞得我疲憊不堪,回到家除了應聲而倒、呼呼大睡外,沒有閒遐空檔去理會別的事物。

  阿凡學長打過幾通電話給我,但通常我都累得無法與他長談便沉沉睡去,四下的時候我順利的通過一堆有的沒的檢定,出現在學校的時間更少了。除非有課,否則其他時間都是在公司裡跟著前輩跑新聞比較多。學長說四下就等於是在等畢業了,只是有的已經有很好的路可以走,就像我。有的則仍然茫茫然的不知所措,像遊魂般在街上晃來晃去,最後只得去當清潔工。

  這天我難得到學校,班代跟我要個人照,說是要放在畢業紀念冊上的。

  剎那間我愣了愣,大學這四年,我沒有玩樂,更甭提會去哪裡留下足跡、踩下回憶了。後來她拿出相機,當場幫我拍了幾張,這樣的照片放在畢業紀念冊上,呵,還真是一點紀念價值也沒有的照片。

  畢業典禮那天更扯,大家瘋了似的狂拍照,不知道在拍民國幾年的。

  「我要跟可雯拍一張!」

  然後突然有人拉了拉我的手臂,喊道。

  「對吼,我也要!我都沒跟可雯拍過照……」

  接著就一堆人進來了。一樣,一點紀念價值也沒有的照片。後來他們有把照片mail給我,這就是我的大學生活啊!在那一堆人搶著跟我拍照的同時,劃下句點,結束了。

  在這麼多的風風雨雨中,結束了。

  問我這四年,得到什麼?學到什麼?感觸了些什麼?

  我只能說,我最大的不同在於,我從一張白紙,從一個白白過生活的梁可雯,變成一個懂得去感覺的人,變得知道什麼是酸甜苦辣,變得知道眼淚的味道,也變得不再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