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07 22:36:53dong(東)
[霹靂]龍圖霸業•回身(十一)渡生
劍是兇器,但義父卻為他取名渡生。
「大師,何必對魔劍道之人如此客氣!」
荒野之上,渡生劍望著白衣劍少遠去的身影,忿忿之色溢於言表,沙舟一字師微微一笑,合掌宣了聲佛號:「渡生劍,不可為世俗成見蒙蔽了你的心啊。」
「我只知他過去為虎作倀,殘害正道忠良不計其數!」
「人誰無過?你的義父燃燈當年也是滿手血腥殺孽深重,便算是你,難道劍下便無一條冤魂?這位施主的劍鋒雖是無情,但背後卻充滿矛盾與無奈,而且由眉宇之間散發的正氣,出家人可斷定做此要求必有苦衷。」
「哼!為惡之人向都自稱深有苦衷!」
沙舟一字師微笑:「渡生劍,是非善惡,豈能一語蔽之,正邪之道,亦不過一線之隔。佛家講求因果報應,有果必有因,循前因方能了後果;佛門又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講的是新,求的是生。魯莽行事不明究裏只知以暴制暴,如何求生,如何渡生?」
青年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沙舟一字師慈祥地看著渡生劍,那雙如孩童般清澈的眼睛裏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渡生劍,吾問你,劍乃兇器,為何你卻名渡生?」
「這……」
「生是生,死是生,花開是生,花落亦是生,世間萬物,無一不在求生,無時不在求生。燃燈教你劍法,卻是望你求生。劍是死物,心卻是活物,一口劍是殺生還是渡生,端看你的心是求死還是求生,是存著善念還是藏著殺機。」
看著一臉茫然的渡生劍,沙舟一字師合掌念了聲佛號:「修性、修心,你的劍法才能更上一層,也唯有如此,才能成為真正的,渡生之劍!」
「生處亂世,不知花姬處世之道如何?」
「無欲、無求、亦無所為,只求獨善其身。」
「若然蒼生蒙難,戰火遍及八荒,施主還能獨善其身嗎?」
她笑了:「大師,姬無花力屬棉薄,黎民蒼生國家大事,非花姬之所能也。」
高僧也笑了:「棉薄之力亦可撼天振地,世間事,存乎一心而已。」
她啞然失笑:「大師,你弘道傳佛的功夫,真是令人欽佩啊……」
「哈哈!是嗎?」
而今她終於明白,那日一字師拈花微笑,求的不是弘道傳佛,而是她的領悟她的覺悟,領悟她的生,覺悟她的……死!
「可是香君啊……我真的不甘心……」
倚在擎荷杯上,花姬輕輕歎息,「不是怕死,只是……」
地面上的男人明白她的心意,這麼多年來,他從來都明白,於是他低聲為她接下去:「只是你放心不下風之痕。」
「香君。」花姬悠悠地又歎了口氣,「你說他……不知怎樣了……」那雙平日裏清澈美麗的眼睛此時蒙上了一層名為憂鬱的薄霧,「自從得到我將被殺的消息之後,他一直都沒有來過……」
「他不會來的。」香七雪道,「一匹狼若是受了傷,它必定會躲在沒人能找到的地方舐舔傷口,而一個男人若是受了傷,他也絕計不會在深愛他的女人面前出現。」
「哎香君!」花姬撫著額頭苦笑,「你真是……」
香七雪只是微笑:「所以換作是我,我也不會來。」
「人的心思真是複雜。」花姬托著腮,微微搖首,「就連魔,也跟著複雜……」
「不,風之痕還是風之痕。」香七雪說著彎腰捧起一盆花,翠葉紅花,在這深的夜色裏暗送幽香。
「暗香浮動一花痕……」喃喃地念了一遍,香七雪看著花姬露出沉穩的微笑:「他雖然沒有來,但白衣劍少來了。他來了,證明風之痕從來不曾忘記過你,你的安危你的生死,他從來都放在心上擺在心裏。」
「唉……」
「誅天猝死憶秋年慘亡,風之痕自己也身陷陰謀家的算計之中,在這種時候,他仍然記掛著你擔心著你。」香七雪稍稍一頓,又道:「沙舟一字師向我言道風之痕曾為你之事,找過他。」
花姬發出一聲不知是驚是怨的輕歎。
「所以花姬,生命是屬於你的,沒有任何人有權力強迫你捨棄自己的生命。誠然犧牲是種美德,然而當犧牲變成強迫的時候,美德就淪為了罪惡的工具。」香七雪上前了一步,臉上掠過一絲激動,但他旋即深深吸了口氣,將情緒又控制了下去。
「花姬,我尊重你的選擇,相信風之痕亦是同樣,但不論你的選擇如何,我只希望促使你選擇的理由不是求死,而是求生!」
花姬輕輕搖頭:「我的生是眾人的死,而只有我的死才能換回眾人的生……」
「你錯了,花姬。」香七雪沉聲道,「世事總有應變之策,凡事總有回旋之方。你無須太多顧慮,你只要想清楚目前對你來說最想做的是什麼,最放不下的是什麼,最捨不得的是什麼,其它的……」香七雪的聲音低沉下去,卻反而增添了一種先前所沒有的威嚴,「交給我和風之痕。」
交給我和風之痕。
花姬含著淡淡的憂愁笑了:「香君呀,你怎知風之痕……」
香七雪打斷了她的話:「相信吧,花姬。」他安詳地看著她,那張英俊儒雅的臉上是毫不懷疑的堅定,「你從來便相信他,不是嗎?」
花姬嫣然而笑。
東風夜放花千樹,沒有月光的天壇在香七雪的眼中驟然一亮。
「謝謝你,香……」
餘下的字化作了血雨。
香七雪的驚呼聲中,花姬看到了空中飄灑的血沫,如殘花的碎屑在風中飛舞。
意識在這劇痛襲來的這一瞬間反而格外的清醒,便如黑夜中一道流星閃過,花姬突然明白,原來從一開始,天早就為自己定下了,生死!
「生者求生,死者求死,而今日,掌控生死的人是我!」
陰雲密佈悶雷陣陣,一向與世無爭的天壇今日再難寧靜,百花凋敝萬物殘破,唯有擎荷杯上那道倩影對應著聖光籠罩全身的沙舟一字師,猶如黑暗中兩盞孤寂的燈火。
黑袍殺手默默無語,紫衣劍客緩緩拔劍,如水的劍身映出他狼一般殘冷的眼眸。
「沙舟一字師,花姬,結伴下黃泉去吧!」
「休想!」
看著突然現身的白衣劍少,凱不屑地冷笑:「就憑你?天真!」
「若再加上我呢?」
天壇的風瞬息凜冽,從天而降的男子,帶來比劍光殺氣更深的寒意。
凱的瞳孔驀地收縮:「魔流劍.風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