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6-19 13:00:01阿國

我的志願[圖文版]

每個小學生在作文課寫「我的志願」時,都斬釘截鐵地說要當個「師」字輩或是「長」字輩的大人物,不過要是都那麼容易達成的話,這世界豈不大亂?這麼多的醫師律師會計師和院長縣市長董事長們要去哪兒找人修車或乾洗衣物呀?!想來還是我現在的家教學生比較實際,她只想當個賣菜的,每天叫賣青菜蘿蔔還送蔥附辣椒,對人們的貢獻其實也是不小呀?!

面對這個生涯規劃命題,每個人隨著智識增長與心境的改變,在不同的年齡階段其實都會有著不同的想法。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多數人的志願是越老越小,越來越覺得「唉,我這輩子這樣就夠了啦~」。只是當初的那份對未來的憧憬與懵懵懂懂的新鮮悸動,也不時會冒出來刺痛一下自己內心深處呢!

女人是善變的,我阿國雖不是女人,但志願也變過很多次,不過有時候有些位子只是要完成最後的那個志願的中繼站而已,其中的密辛請耐心聽我娓娓道來…。

國小時,我是個愛哭、不守班級秩序又時常被同學欺負的小孩(當然回家不敢講嘍),成績也不頂好,大約在班上是八到十名左右吧。逃避不了要去面對「我的志願」這種作文題目時,我是寫說我要當個「科學家」啦!至於是什麼樣的科學家、要研究哪個特別的學門,我一點概念也沒有(小學生沒那麼世故,那時我要擔心的是餓肚子)。不過我的確是對自然科比較有興趣,當自然科小老師也跟老師也一搭一唱的,「好不快活」(小學生都喜歡這樣寫的)。升上國中,我對生物與物理比較有興趣,但是為了升學考試,我們台灣的中學生好像也沒有什麼發展特殊興趣的餘地,我那時天天只想著要考上宜蘭高中和同年級十八班的某個女生。上了高中以後才發現自己智育才能實在有限,好像也沒有哪一科表現特別突出(不過倒是有一科特別爛,那就是:數學),進到那個高一各班第一名集中的二年三班之後,我雖然高一是第二名(高一常態分班),高二高三就掉到十幾名去了,甚至數學常常考全班最後一名(那時的「行話」叫這個做「爐主」,就是廟會的主辦家族,參加賽豬公比賽時就要禮讓其他人啦!)。那時候真想不要讀書了,改行去唱歌(我從小就喜歡唱歌,國小國中高中三級合唱團都參加了,也常代表學校去比賽),可惜當時的好友阿文先生沒答應和我一起去藝能界闖天下(他後來去當了耳鼻喉科醫師,台灣就這樣損失了一組偶像雙人組合)。大學聯考考得不好也不太壞(全班第十八名),但還能矇上台大,進入公共衛生的領域,在大一時我第一次確認了我的志願:我要當個流行病學家(流行病學是公衛的一個分支)。我的大學時代,正是台灣民主運動風起雲湧之時,街頭抗爭運動無日無之,各種不合理不公義的現象開始被討論、專制的極權體制也慢慢開始解構,國民黨惡形惡狀地用盡一切辦法打擊反對運動。民國八十年國代選舉,國民黨用買票的手段囊括了七成五以上的席次開始胡亂修憲,我那時候真想不讀書了,要組織游擊隊武力推翻國民黨政權(我當時的偶像是阿拉法特(Arafat),他領導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抵抗以色列的無理統治;可悲的是:到現在巴勒斯坦人還是在用人肉炸彈與石塊與猶太人的武裝直昇機和火箭爭鬥,處境一點也沒有改善。我們台灣人實在很幸運,爭取自由民主的過程中副作用很小,對當初的特權剝削者也很寬弘大量,沒有什麼報復的行動,對獨裁者很善良,獨裁者的遺續-國、親、新三黨-仍有相當的社會支持度。國家掙脫極權統治而民主化之後,人民反而感念以前血腥獨裁者的奇怪現象,全世界可能只有台灣才有喔)。但是我沒有真的去做,我想先把書讀好,以後才會更有能力來改變這個國家(不過國民黨撐不到我讀完書就失去執政權了,民進黨的表現也頗讓人失望…)。然而雖然我沒有直接採取激進的行動,我仍舊持續關心台灣的時勢與政治,不斷地經由消化報章雜誌書籍的資訊,想要培養出獨特的個人觀點而不人云亦云,思考要如何提出一套能夠說服多數人的政治理念,這個過程到現在都還沒有中斷過。

但回歸到現實,我還是往「流行病學家」這條路上走的。研究所考試,我第一次面對人生的考試失敗(這就牽涉到我與現任衛生署長的恩怨情仇啦,先按下不談),以總分差零點二的成績落榜去當兵(不是各科平均喔,是「總分」只差零點二!)。預官受訓期間,我寫了信給我大學時代的導師金傳春老師,請教她我下一步該怎麼走,我既沒有錢出國,也沒有書可以讀,長大懂事後第一次對人生感到茫然不知所措。金老師勸我繼續考台灣的碩士班,畢業之後再想辦法出國讀博士。於是我重新準備考研究所,第二年順利考取了台大流病所,我想辦法辦了保留學籍,退伍後開始讀研究所,也同時在台大醫院企劃室工作(大三暑假時考上的公職),其中的心路轉折請參考拙著「我的理財經歷」一文。我一面工作存錢出國唸書,一面在學術界當個克勤克儉的小小新兵。三年後,我帶了七十萬台幣出國讀博士(但其實光一年的學費就要台幣六十多萬了),開始慢慢逐步實現了當「流行病學家」的夢想。當然來了美國以後遇到的困難衝突與困頓寂寞,更是不足外人道也(畢業之後再來慢慢談,不過從我前面的文章-如「心血」、「掙扎」、「西瓜太郎」、「命運的弔詭」、「反擊」與「朋友」-也可略知一二啦!),為了生活,我打過很多工:拔草、掃地、洗地毯、清浴室、清馬桶、漆油漆、刷油膩的爐子和冰箱、帶小孩、賣過血、參加各種人體試驗、打黑工分析資料,還賣過那個那個…不好意思講啦(我媽知道了會殺了我的!不過真可惜不能一隻賣一塊,要不然那就是一天好幾億了)。

我不敢說我真的會成為一個「流行病學『家』」,不過當個半弔子的大學教書匠倒是蠻有可能的,這不知道算不算是某種「科學家」,實現了我國小時在作文簿裡給老師的模糊承諾。當初沒有去唱歌或是上山去打游擊戰,要不然我的人生將大不相同。我只是很無知愚昧地和多數人一樣,沒有勇氣去走不同的路,選擇了看來風險最小的羊腸小徑(但是過程仍舊辛苦)。我媽媽說她年輕時去算過命,算命仙掐指一算,抖出三朵紅花、三朵白花(至於他是怎麼「抖」出來的,抱歉我實在不知),說她將有三個女兒三個兒子。於是我有了三個姊姊,但是生到我時,因為種種因素(主要是經濟與健康的理由)沒再繼續生下去。我常在想我媽媽的三個兒子應該是一個公務員、一個學者和一個政客吧?!我已經完成了她第一個兒子的任務,第二個兒子的使命也快要達成了,第三個呢?各位,我的人生觀眾們,敬請拭目以待…。

我寫這篇文章的目的在於鼓勵心裡有夢想的人們,要追求夢想就不要想太多,積極去做就有可能會成功(不去做是絕對不會成功的,不是嗎?記得「窮和尚與富和尚」的故事嗎?),但是還是有件事情是例外的,那就是愛情。我可能還不夠好吧!不過我的志願裡還是有個項目是好老公、好爸爸的,是小學時代我想都沒有想到過的偉大志願哩。

[照片是畢業典禮前在集合場排隊時與陳文翔學長的合照,恭喜學長獲得了生物工程博士,即將回台大醫學系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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