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1-28 15:58:13bcklp
《小說接龍》芳心依依何所棲-13（輔導級）
丸子＞＞
◎《十三》
—＊—＊—
「倒不如說，你長得和我妹妹一模一樣吧。」中年女子嘆口氣，眼淚隨之滾滾而下。
全部的人聽到這句話，莫不呆若木雞。這中年女人還不是圓圓的親娘？但是和圓圓長得一模一樣啊！
還是梁郁倫先回過神來，半推半拉半請半求地讓大家都進屋子坐下﹔反應還算靈敏的Alex 則快手快腳捧出一堆飲料，並塞了一盒面紙在那中年女子的手裡。
「你不是我媽媽？」圓圓呆了半响，只能說出這句話。原先以為尋母成功的喜悅，又化為泡影。
「我是你媽媽的姊姊傅歸雁。」中年女人擦乾眼淚，伸出手撫摸著圓圓的臉龐。「只要是我們家的女人，全都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你外婆和你媽年輕的時候，就跟你一模一樣。」
聽到這句話，廷宇和梁郁倫心裡面不約而同地想，難怪過世的老爺爺對圓圓特別疼愛，除了虧欠女兒的心理之外，恐怕也是在圓圓身上看到昔日愛人的倩影。
「我不懂，我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圓圓愈聽愈迷糊。
「這要從很多年以前說起了…」傅歸雁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開始了這段眾人都不知道的故事。
「我母親，也就是你外婆姜皎月，早年留學法國學畫。在學畫的時候，認識了我的父親，一個窮留學生。他們倆個同居以後懷了我。你的太外婆知道這件事情以後震怒，把你外婆抓回台灣，並命令她把我打掉。你外婆一心想保住孩子，於是半夜偷偷離家，逃到南部的小鎮躲起來，從此與家人失去聯繫。
「那時候民風很保守，你外婆只得假裝自己是個寡婦，躲在鄉下的小旅館當雜工，為了要籌措生產費，除了犯法的事情，再苦都得做。」傅歸雁說到這裡，眼淚忍不住又流下來。
「等到我出生以後，那個村莊的小學剛好缺老師，有人看外婆說話做事都像是受過教育的人，就推薦她去當代課老師，她也是這樣才重拾畫筆。原先我們母女可以這樣過一輩子安穩的生活，誰知道……」傅歸雁嘆口氣，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情？」圓圓聽得正入神，忙不迭抓住了傅歸雁的手腕追問。但她很快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收回了手。
「我十歲的時候，袁先生想在我們住的地方設廠。這麼大的投資，當然受到村人的歡迎，所以村長特別邀請了村裡重要的人來和袁先生一起吃飯，其中也有你外婆，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席中有人提到，姜老師的畫畫得好，於是袁先生就要求參觀。他在小學看到你外婆的作品之後，就一直鼓勵你外婆到台北去發展。媽媽原先對藝術就難以望情，待在鄉下小鎮教一輩子的書也不是她的夢想，經過幾個月的策劃安排，我們就回到台北。」傅歸雁說到這裡，語氣裡竟然流露出一絲憤恨和怨懟。梁郁倫和廷宇偷偷對望了一眼，甚至連聽不懂中文在旁邊湊熱鬧的Alex都感覺到氣氛不對。
但心急的圓圓絲毫不覺，她睜大眼睛盯著這個「阿姨」，只求能解開自己身世之謎。
「誰知道，那不過是袁先生想追求你外婆的手段。他為你外婆安排了畫室和住處，甚至連我上的學校都弄好了。這麼妥善的安排，明眼人都知道他心裡打什麼主意。可是你外婆想到可以投入她最愛的藝術，根本沒有多想。等到她發現這樣不對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可是為什麼我們從來不知道小姑姑還有一個姊姊？」一旁的廷宇忍不住發問。雖然他知道關於袁佑君的來歷在家中是禁忌，但是沒理由連袁佑君有個姊姊都沒人清楚啊？
「那是因為，我被我爸爸帶走了。」傅歸雁冷冷地說。「我爸爸學成歸國，發了瘋似地找我媽。但是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和袁先生有了曖昧關係。我爸求她離開，要帶她回法國，但是你外婆說念在袁先生照顧過她，不能說走就走，不肯離開。我爸傷透了心，就把我帶回法國去了。後來我爸去打聽她的消息，才知道，那時她有了身孕所以才不走……」
「那…那…我媽媽怎麼找到你的？」圓圓急起來大叫。這阿姨說了半天，每次停下來都是一個更大的謎團，她快急死了！
「那是因為袁先生有個禽獸不如的兒子，跟他老子一樣，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話一出，圓圓、梁郁倫、廷宇全部瞠目結舌，只能傻楞楞地瞪著傅歸雁繼續把故事說下去……
—＊—※—＊—
「我說歸雁啊，你那麼久沒回台灣，會不會很想念啊？」
「還好啦。如果不是嫁給台灣人，我想我應該是不會踏上這片土地的。」
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傅歸雁感嘆台灣的確是變得多了。其實，她真的沒想過要回到這個地方來。自從十二歲隨著父親返法定居，又輾轉聽說母親過世的消息，除了知道可能有個弟妹在台灣，她根本沒有什麼要來台灣的理由。
或許是造化弄人，她結識了來自台灣的外交官，墜入情網。這次趁男友返國述職之便，乾脆回來辦婚事。
婆家的人對傅歸雁十分熱情，尤其是小她幾歲的未來小姑小蘭更是把她當自己姊姊這樣看待。在法國一直與父親相依為命，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的傅歸雁，很快就和婆家相處融洽。今天就是小蘭拉著她出去和朋友聚會。
「我跟你說喔，等一下我有個朋友，他女朋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耶！而且那個女生聽說馬上要去倫敦唸書，我一定要介紹給你認識。」
長得一模一樣？傅歸雁楞了一下，天底下沒這麼巧的事情吧？不過人的眼睛是會說謊的，或許見了面兩相對照，根本就看得出來長相大相逕庭。
沒想到，進了咖啡廳，傅歸雁馬上就知道自己錯了，也知道命運安排她踏上一條她沒想過會踏上的路。
小蘭的那群朋友中，芳華正茂的袁佑君，活生生是她自己十八歲的模樣。
事實上全桌的人都獃住了。雖然有人說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兩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可是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還是不禁叫人懷疑自己是眼花還是精神錯亂。
整桌人呆滯了起碼五分鐘，才有人打破沉默說：「小蘭，你該不會是故意安排姊妹相認吧？」
這麼一說，小蘭才打圓場似地說：「唉唷，人家袁佑君有爸有媽的，我嫂嫂可是法國華僑呢！差了十萬八千里八竿子打不著的。反正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啦。」
大家想想這話也不無道理，就不再深究兩人的關係。畢竟聚會的目的又不是身家調查。
然而在言談中，傅歸雁肯定這個叫做袁佑君的少女，一定是自己的妹妹。長得和自己和亡母一樣的臉孔，對藝術有天份有熱誠，還有最重要的，她姓「袁」。這三個線索拼起來，傅歸雁知道自己就在無意中找到了從未謀面的妹妹。
但是她卻陷入了掙扎。要認嗎？要認就要扯出一筆爛帳，更何況從談話中，她肯定袁佑君還算得寵，至少去倫敦留學的學費不是普通家庭願意付也付得起的。這樣一想，她決定就還是讓這個秘密沉在心底。
臨走之前，傅歸雁還是忍不住，把自己在巴黎的聯絡方式留給袁佑君。表面上的藉口是大家出門在外互相照顧，但內心還是希望和好不容易見面的妹妹能夠進一步聯絡。
袁佑君帶著甜甜的笑容接下了紙條，對傅歸雁說：「雖然真的好巧，可是傅姊姊，我一看到你，就覺得好熟悉喔！我們一定要保持聯絡喲。」
剎那間，傅歸雁一陣鼻酸。她忍住奪眶的淚水，盡量保持平靜地說：「沒問題，若是你有什麼問題，一定要記得來找我。」
袁佑君點點頭，就揮手道別。
過了一個星期的某一晚，傅歸雁和小蘭正聊完天要準備睡覺，一陣尖銳刺耳的門鈴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這麼晚是誰啊？」小蘭不太高興：「要是吵醒爸媽就不得了了。」
傅歸雁和小蘭匆匆下樓開門，門一開卻是裹著一件大衣，左臉一片青紫，嘴唇破裂的袁佑君。
兩人都獃住了。還是傅歸雁先反應過來，急忙拉著袁佑君上樓。小蘭則鎖好門，和正好出來關切的父母解說情況。
「對不起這麼晚來打擾……」袁佑君低著頭，把身上的大衣抓得更緊： 「可是我不知道去哪裡，只是想到要找你…這件事情……我想…我只能告訴你了！」
「沒關係，你慢慢說，發生什麼事了？」
袁佑君抬起頭，用很輕但是很清楚的聲音說：「我被我哥強暴了。」
傅歸雁如遭雷擊，只能一直看著袁佑君的臉卻說不出話來。直到臉上一陣涼意，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追問。
「傅姊姊，這件事情你一定不能說出去，雖然我剛剛認識你，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一定有特別關係，這件事情，我也只能告訴你。」袁佑君直直望著傅歸雁，大眼睛中沒有一絲情緒：「我不是我媽生的，甚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爸爸生的。我從小長在這個家裡面，但是我其實和孤兒沒兩樣。他們從來不說，但是我知道，只是今天我哥證實了我長久以來的疑問。」
「我看我還是先帶你去報警去看醫生！」傅歸雁氣得要死，難道母女兩代都要遭姓袁的摧殘嗎？「這種人不能饒！」
「千萬不要。我爸很疼我，疼到我都覺得他偏心的地步，但是我哥是我爸唯一的繼承人，如果這件事情傳揚出去，他一定會傷心死的。」袁佑君說：「我只是需要一個地方躲起來，不能讓我爸看到我這樣子。」
傅歸雁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才十幾歲的女孩，到底有怎樣的心智！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竟然這麼冷靜，想到的也不是自己。
「拜託你讓我躲一躲，我知道這樣很不好意思，可是我真的沒其他地方可以去。」
「佑君，你這樣我怎麼辦，你叫我這個做姊姊的應該怎麼辦！」傅歸雁抱著袁佑君哭了起來。她找到了妹妹，但妹妹現在卻遭到身為女人可能遇到最恐怖的情況。「你是我親妹妹呀！」
「啊。原來是這樣。」袁佑君這時候才流下眼淚：「難怪我一直覺得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告訴你。」
姊妹倆擁抱良久，才不捨地鬆開對方。
「我出去跟小蘭說一聲，說你要住在這裡。順便幫你倒杯水。」
傅歸雁走出房門，看到小蘭端著一杯熱茶站在房門口。
「我想她一定是有事找你，所以我就不進去打擾了。」小蘭把熱茶遞給傅歸雁。「她的傷沒事吧？」
傅歸雁嘆了一口氣：「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可以留她在這裡住幾天嗎？她…不能帶著傷回家。」
小蘭說：「沒關係，反正爸媽明天要去日月潭旅行，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只是哥哥回來的話……」
「我會跟你哥說的。」傅歸雁感激上天讓她嫁到一頭好人家。
「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接下來的幾天，傅歸雁才慢慢拼湊出來事情發生的經過。
出事的那天晚上，袁佑君在男友護送下回家，臨進門前，兩人想說趁著夜色已深，四下無人，所以纏綿熱吻了一番﹔未料大少爺這時駕車返家，刺眼的燈光照到了兩人，當然大少爺也目睹了這一幕。
袁佑君匆匆進門，才躲進房裡，大少爺馬上也跟著進了她的房門，還順手鎖上。
「你要做什麼？」
「我還要做什麼？」大少爺邊說就邊解開領帶：「你剛剛在外面做什麼，我們現在就做什麼。」
「我是你妹妹呀！」佑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哪配做我袁家的女兒！我爸老糊塗把狐狸精的女兒帶回來，還以為是自己的種呢。養這麼大，你也該報答袁家了吧！」
「你再過來我要叫了！」佑君一路退，眼看就要到牆角，無路可退了。
「叫啊，請叫。這屋子裡有誰會關心你的死活呢？老頭現在可不在。你越叫我越開心。」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袁佑君話才說完，就覺得眼前金星閃爍，左臉熱辣辣地痛。她還沒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已經面向下被推倒在床上了，而大少爺的右手正牢牢抓住她兩隻手腕。
「你少給臉不要臉，外面多少女人排隊等我上，我肯上你，你該感到高興。小騷貨如你還有我袁大少爺看得上，你還不開心一點！」
「你…你這禽獸…」話沒說完，袁佑君的屁股又挨了重重一巴掌。
「聽說你跟你媽長得像…」大少爺用左手掀開她的裙子，打算進一步侮辱她：「這樣我能了解我老爸到底是著了什麼道……看看這個……」
袁佑君知道自己的清白即將不保，但是還是盡力東閃西躲。然而當她感受到內褲被拉開，下體裸露在外，她乾脆閉上眼睛，等一切結束。
彷彿過了很久，大少爺才站起來。
「爽吧，有沒有比你小男朋友幹你更爽？」大少爺拉起褲鏈說。「可惜我過兩天回日本，不然可以讓你多爽幾次。」
袁佑君不說話。
「婊子。」大少爺冷冷拋下一句話，就走出房門。
袁佑君在大少爺走後，過了一陣子，站起來披起大衣就直奔小蘭家。
──＊──＊──＊──
「我媽媽…我媽媽…你就讓她這樣回去了嗎？」圓圓覺得自己過去的世界全部在腳下碎裂。疼愛自己的老爺爺在傅歸雁口中是趁人之危的人，而不苟言笑的老爺根本是喪心病狂的色魔。她忍不住用怨恨的眼神瞪著廷宇。
「我很想帶她回法國，但是她不願意跟我走，再說，我們的關係只有我和我老公，還有小蘭知道，你要我拿什麼去跟袁家要人？」傅歸雁的手緊握成拳：「我怎麼可能不想帶她脫離袁家！」
「後來呢後來呢？」圓圓這一次豁出去，就抓著傅歸雁的手問。
「過兩個星期我就和我老公回法國了。佑君每個星期都會寄信給我們，後來，佑君說她有了你，所以離家出走，我很擔心，可是她沒有留下聯絡方式，我只好被動等她寄信來。等到她生了你之後，就失去聯絡了。要不是我因為某些事情必須聯絡袁家，我想我也不會找到你。」
梁郁倫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傅小姐，圓圓該不會…該不會是…」
「謝天謝地她不是！圓圓是強暴事件之前就懷了。」傅歸雁抱緊圓圓：「我們家的人，不能再被袁家糟蹋了！」
然而在她懷抱裡的圓圓，只是僵硬著，顫抖著。剛剛知道的事情，仿若冬天的海水，既寒冷又苦澀，一波一波衝擊著她，要將她捲入那深不可測的黑暗海底去。
11/27/2002
◎《十三》
—＊—＊—
「倒不如說，你長得和我妹妹一模一樣吧。」中年女子嘆口氣，眼淚隨之滾滾而下。
全部的人聽到這句話，莫不呆若木雞。這中年女人還不是圓圓的親娘？但是和圓圓長得一模一樣啊！
還是梁郁倫先回過神來，半推半拉半請半求地讓大家都進屋子坐下﹔反應還算靈敏的Alex 則快手快腳捧出一堆飲料，並塞了一盒面紙在那中年女子的手裡。
「你不是我媽媽？」圓圓呆了半响，只能說出這句話。原先以為尋母成功的喜悅，又化為泡影。
「我是你媽媽的姊姊傅歸雁。」中年女人擦乾眼淚，伸出手撫摸著圓圓的臉龐。「只要是我們家的女人，全都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你外婆和你媽年輕的時候，就跟你一模一樣。」
聽到這句話，廷宇和梁郁倫心裡面不約而同地想，難怪過世的老爺爺對圓圓特別疼愛，除了虧欠女兒的心理之外，恐怕也是在圓圓身上看到昔日愛人的倩影。
「我不懂，我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圓圓愈聽愈迷糊。
「這要從很多年以前說起了…」傅歸雁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開始了這段眾人都不知道的故事。
「我母親，也就是你外婆姜皎月，早年留學法國學畫。在學畫的時候，認識了我的父親，一個窮留學生。他們倆個同居以後懷了我。你的太外婆知道這件事情以後震怒，把你外婆抓回台灣，並命令她把我打掉。你外婆一心想保住孩子，於是半夜偷偷離家，逃到南部的小鎮躲起來，從此與家人失去聯繫。
「那時候民風很保守，你外婆只得假裝自己是個寡婦，躲在鄉下的小旅館當雜工，為了要籌措生產費，除了犯法的事情，再苦都得做。」傅歸雁說到這裡，眼淚忍不住又流下來。
「等到我出生以後，那個村莊的小學剛好缺老師，有人看外婆說話做事都像是受過教育的人，就推薦她去當代課老師，她也是這樣才重拾畫筆。原先我們母女可以這樣過一輩子安穩的生活，誰知道……」傅歸雁嘆口氣，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情？」圓圓聽得正入神，忙不迭抓住了傅歸雁的手腕追問。但她很快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收回了手。
「我十歲的時候，袁先生想在我們住的地方設廠。這麼大的投資，當然受到村人的歡迎，所以村長特別邀請了村裡重要的人來和袁先生一起吃飯，其中也有你外婆，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席中有人提到，姜老師的畫畫得好，於是袁先生就要求參觀。他在小學看到你外婆的作品之後，就一直鼓勵你外婆到台北去發展。媽媽原先對藝術就難以望情，待在鄉下小鎮教一輩子的書也不是她的夢想，經過幾個月的策劃安排，我們就回到台北。」傅歸雁說到這裡，語氣裡竟然流露出一絲憤恨和怨懟。梁郁倫和廷宇偷偷對望了一眼，甚至連聽不懂中文在旁邊湊熱鬧的Alex都感覺到氣氛不對。
但心急的圓圓絲毫不覺，她睜大眼睛盯著這個「阿姨」，只求能解開自己身世之謎。
「誰知道，那不過是袁先生想追求你外婆的手段。他為你外婆安排了畫室和住處，甚至連我上的學校都弄好了。這麼妥善的安排，明眼人都知道他心裡打什麼主意。可是你外婆想到可以投入她最愛的藝術，根本沒有多想。等到她發現這樣不對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可是為什麼我們從來不知道小姑姑還有一個姊姊？」一旁的廷宇忍不住發問。雖然他知道關於袁佑君的來歷在家中是禁忌，但是沒理由連袁佑君有個姊姊都沒人清楚啊？
「那是因為，我被我爸爸帶走了。」傅歸雁冷冷地說。「我爸爸學成歸國，發了瘋似地找我媽。但是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和袁先生有了曖昧關係。我爸求她離開，要帶她回法國，但是你外婆說念在袁先生照顧過她，不能說走就走，不肯離開。我爸傷透了心，就把我帶回法國去了。後來我爸去打聽她的消息，才知道，那時她有了身孕所以才不走……」
「那…那…我媽媽怎麼找到你的？」圓圓急起來大叫。這阿姨說了半天，每次停下來都是一個更大的謎團，她快急死了！
「那是因為袁先生有個禽獸不如的兒子，跟他老子一樣，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話一出，圓圓、梁郁倫、廷宇全部瞠目結舌，只能傻楞楞地瞪著傅歸雁繼續把故事說下去……
—＊—※—＊—
「我說歸雁啊，你那麼久沒回台灣，會不會很想念啊？」
「還好啦。如果不是嫁給台灣人，我想我應該是不會踏上這片土地的。」
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傅歸雁感嘆台灣的確是變得多了。其實，她真的沒想過要回到這個地方來。自從十二歲隨著父親返法定居，又輾轉聽說母親過世的消息，除了知道可能有個弟妹在台灣，她根本沒有什麼要來台灣的理由。
或許是造化弄人，她結識了來自台灣的外交官，墜入情網。這次趁男友返國述職之便，乾脆回來辦婚事。
婆家的人對傅歸雁十分熱情，尤其是小她幾歲的未來小姑小蘭更是把她當自己姊姊這樣看待。在法國一直與父親相依為命，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的傅歸雁，很快就和婆家相處融洽。今天就是小蘭拉著她出去和朋友聚會。
「我跟你說喔，等一下我有個朋友，他女朋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耶！而且那個女生聽說馬上要去倫敦唸書，我一定要介紹給你認識。」
長得一模一樣？傅歸雁楞了一下，天底下沒這麼巧的事情吧？不過人的眼睛是會說謊的，或許見了面兩相對照，根本就看得出來長相大相逕庭。
沒想到，進了咖啡廳，傅歸雁馬上就知道自己錯了，也知道命運安排她踏上一條她沒想過會踏上的路。
小蘭的那群朋友中，芳華正茂的袁佑君，活生生是她自己十八歲的模樣。
事實上全桌的人都獃住了。雖然有人說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兩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可是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還是不禁叫人懷疑自己是眼花還是精神錯亂。
整桌人呆滯了起碼五分鐘，才有人打破沉默說：「小蘭，你該不會是故意安排姊妹相認吧？」
這麼一說，小蘭才打圓場似地說：「唉唷，人家袁佑君有爸有媽的，我嫂嫂可是法國華僑呢！差了十萬八千里八竿子打不著的。反正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啦。」
大家想想這話也不無道理，就不再深究兩人的關係。畢竟聚會的目的又不是身家調查。
然而在言談中，傅歸雁肯定這個叫做袁佑君的少女，一定是自己的妹妹。長得和自己和亡母一樣的臉孔，對藝術有天份有熱誠，還有最重要的，她姓「袁」。這三個線索拼起來，傅歸雁知道自己就在無意中找到了從未謀面的妹妹。
但是她卻陷入了掙扎。要認嗎？要認就要扯出一筆爛帳，更何況從談話中，她肯定袁佑君還算得寵，至少去倫敦留學的學費不是普通家庭願意付也付得起的。這樣一想，她決定就還是讓這個秘密沉在心底。
臨走之前，傅歸雁還是忍不住，把自己在巴黎的聯絡方式留給袁佑君。表面上的藉口是大家出門在外互相照顧，但內心還是希望和好不容易見面的妹妹能夠進一步聯絡。
袁佑君帶著甜甜的笑容接下了紙條，對傅歸雁說：「雖然真的好巧，可是傅姊姊，我一看到你，就覺得好熟悉喔！我們一定要保持聯絡喲。」
剎那間，傅歸雁一陣鼻酸。她忍住奪眶的淚水，盡量保持平靜地說：「沒問題，若是你有什麼問題，一定要記得來找我。」
袁佑君點點頭，就揮手道別。
過了一個星期的某一晚，傅歸雁和小蘭正聊完天要準備睡覺，一陣尖銳刺耳的門鈴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這麼晚是誰啊？」小蘭不太高興：「要是吵醒爸媽就不得了了。」
傅歸雁和小蘭匆匆下樓開門，門一開卻是裹著一件大衣，左臉一片青紫，嘴唇破裂的袁佑君。
兩人都獃住了。還是傅歸雁先反應過來，急忙拉著袁佑君上樓。小蘭則鎖好門，和正好出來關切的父母解說情況。
「對不起這麼晚來打擾……」袁佑君低著頭，把身上的大衣抓得更緊： 「可是我不知道去哪裡，只是想到要找你…這件事情……我想…我只能告訴你了！」
「沒關係，你慢慢說，發生什麼事了？」
袁佑君抬起頭，用很輕但是很清楚的聲音說：「我被我哥強暴了。」
傅歸雁如遭雷擊，只能一直看著袁佑君的臉卻說不出話來。直到臉上一陣涼意，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追問。
「傅姊姊，這件事情你一定不能說出去，雖然我剛剛認識你，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一定有特別關係，這件事情，我也只能告訴你。」袁佑君直直望著傅歸雁，大眼睛中沒有一絲情緒：「我不是我媽生的，甚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爸爸生的。我從小長在這個家裡面，但是我其實和孤兒沒兩樣。他們從來不說，但是我知道，只是今天我哥證實了我長久以來的疑問。」
「我看我還是先帶你去報警去看醫生！」傅歸雁氣得要死，難道母女兩代都要遭姓袁的摧殘嗎？「這種人不能饒！」
「千萬不要。我爸很疼我，疼到我都覺得他偏心的地步，但是我哥是我爸唯一的繼承人，如果這件事情傳揚出去，他一定會傷心死的。」袁佑君說：「我只是需要一個地方躲起來，不能讓我爸看到我這樣子。」
傅歸雁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才十幾歲的女孩，到底有怎樣的心智！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竟然這麼冷靜，想到的也不是自己。
「拜託你讓我躲一躲，我知道這樣很不好意思，可是我真的沒其他地方可以去。」
「佑君，你這樣我怎麼辦，你叫我這個做姊姊的應該怎麼辦！」傅歸雁抱著袁佑君哭了起來。她找到了妹妹，但妹妹現在卻遭到身為女人可能遇到最恐怖的情況。「你是我親妹妹呀！」
「啊。原來是這樣。」袁佑君這時候才流下眼淚：「難怪我一直覺得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告訴你。」
姊妹倆擁抱良久，才不捨地鬆開對方。
「我出去跟小蘭說一聲，說你要住在這裡。順便幫你倒杯水。」
傅歸雁走出房門，看到小蘭端著一杯熱茶站在房門口。
「我想她一定是有事找你，所以我就不進去打擾了。」小蘭把熱茶遞給傅歸雁。「她的傷沒事吧？」
傅歸雁嘆了一口氣：「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可以留她在這裡住幾天嗎？她…不能帶著傷回家。」
小蘭說：「沒關係，反正爸媽明天要去日月潭旅行，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只是哥哥回來的話……」
「我會跟你哥說的。」傅歸雁感激上天讓她嫁到一頭好人家。
「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接下來的幾天，傅歸雁才慢慢拼湊出來事情發生的經過。
出事的那天晚上，袁佑君在男友護送下回家，臨進門前，兩人想說趁著夜色已深，四下無人，所以纏綿熱吻了一番﹔未料大少爺這時駕車返家，刺眼的燈光照到了兩人，當然大少爺也目睹了這一幕。
袁佑君匆匆進門，才躲進房裡，大少爺馬上也跟著進了她的房門，還順手鎖上。
「你要做什麼？」
「我還要做什麼？」大少爺邊說就邊解開領帶：「你剛剛在外面做什麼，我們現在就做什麼。」
「我是你妹妹呀！」佑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哪配做我袁家的女兒！我爸老糊塗把狐狸精的女兒帶回來，還以為是自己的種呢。養這麼大，你也該報答袁家了吧！」
「你再過來我要叫了！」佑君一路退，眼看就要到牆角，無路可退了。
「叫啊，請叫。這屋子裡有誰會關心你的死活呢？老頭現在可不在。你越叫我越開心。」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袁佑君話才說完，就覺得眼前金星閃爍，左臉熱辣辣地痛。她還沒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已經面向下被推倒在床上了，而大少爺的右手正牢牢抓住她兩隻手腕。
「你少給臉不要臉，外面多少女人排隊等我上，我肯上你，你該感到高興。小騷貨如你還有我袁大少爺看得上，你還不開心一點！」
「你…你這禽獸…」話沒說完，袁佑君的屁股又挨了重重一巴掌。
「聽說你跟你媽長得像…」大少爺用左手掀開她的裙子，打算進一步侮辱她：「這樣我能了解我老爸到底是著了什麼道……看看這個……」
袁佑君知道自己的清白即將不保，但是還是盡力東閃西躲。然而當她感受到內褲被拉開，下體裸露在外，她乾脆閉上眼睛，等一切結束。
彷彿過了很久，大少爺才站起來。
「爽吧，有沒有比你小男朋友幹你更爽？」大少爺拉起褲鏈說。「可惜我過兩天回日本，不然可以讓你多爽幾次。」
袁佑君不說話。
「婊子。」大少爺冷冷拋下一句話，就走出房門。
袁佑君在大少爺走後，過了一陣子，站起來披起大衣就直奔小蘭家。
──＊──＊──＊──
「我媽媽…我媽媽…你就讓她這樣回去了嗎？」圓圓覺得自己過去的世界全部在腳下碎裂。疼愛自己的老爺爺在傅歸雁口中是趁人之危的人，而不苟言笑的老爺根本是喪心病狂的色魔。她忍不住用怨恨的眼神瞪著廷宇。
「我很想帶她回法國，但是她不願意跟我走，再說，我們的關係只有我和我老公，還有小蘭知道，你要我拿什麼去跟袁家要人？」傅歸雁的手緊握成拳：「我怎麼可能不想帶她脫離袁家！」
「後來呢後來呢？」圓圓這一次豁出去，就抓著傅歸雁的手問。
「過兩個星期我就和我老公回法國了。佑君每個星期都會寄信給我們，後來，佑君說她有了你，所以離家出走，我很擔心，可是她沒有留下聯絡方式，我只好被動等她寄信來。等到她生了你之後，就失去聯絡了。要不是我因為某些事情必須聯絡袁家，我想我也不會找到你。」
梁郁倫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傅小姐，圓圓該不會…該不會是…」
「謝天謝地她不是！圓圓是強暴事件之前就懷了。」傅歸雁抱緊圓圓：「我們家的人，不能再被袁家糟蹋了！」
然而在她懷抱裡的圓圓，只是僵硬著，顫抖著。剛剛知道的事情，仿若冬天的海水，既寒冷又苦澀，一波一波衝擊著她，要將她捲入那深不可測的黑暗海底去。
11/27/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