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icada

　　「妳又昏倒了。」風在我發問之前，先開口解釋：「還沒走到店門口，妳就像是奶油融化一樣，整個人癱軟下去，結果我們一群人又是叫救護車又是遞濕紙巾，整個亂成一團。」

　　「…」張開嘴，訥訥地，想說對不起，又哽在喉頭，不知為什麼說不出口。

　　「我沒有生氣。」風坐到床邊，伸手，撥了撥我垂在額頭前的長髮，鮮紅指甲油妝點著修長白晰的手指，風用冰冷的雙手捧著我的臉頰，把我垂頭喪氣低垂的頭硬是托了起來，對著自己精緻妝容的臉：「說吧，妳又看到了什麼？」

　　胸口沈悶的窒息感尚未退去，由腳底竄升的冰冷，像濕透的長頭髮，又像蜘網似地黏裹著身體，揮掃不去：「起先，是一片漆黑，黑暗裡有聲音，我分不出來是什麼或者誰在講話，但那是很吵雜很大的聲響，接著，四周變成了冰冷的水藍色，像在水裡，整個人泡在水裡面，我很想要抬頭，但有人壓著我。」

 　　「有人壓著妳？」風挑了眉，睜大眼，臉上的表情似乎是聽到了笑話，我有些氣悶的甩開她的手，又垂下頭。

　　「這次不是火場，沒有滿地的碎骨也沒有全身焦黑的娃娃…」我閉上眼睛，吞了吞唾沫，試著回想，歸納兩個不同夢境裡頭可能有的類似元素，這回沒有烤焦的皮肉味，沒有可以扭曲空氣的灼熱高溫，但有聲音，一樣的聲音講著一樣的話語：「死了…」

　　搭在我肩上的風的手似乎僵了一下，隨即些微用地了抓著：「死了？什麼？」

　　「有一個人一直對我說，藍你死了，還問我記不記得…」

　　「死了？像是，這樣嗎？」風的手瞬間出力，略尖的指甲抓著我的肩膀，我詫異抬起頭，瞬間尖叫起來。

 　　
　　風美麗的臉浮腫成兩倍大，一個眼睛搖搖晃晃掛在眼窩外面，另一隻沒有眼皮的眼睛黃濁，她的頭髮像被油污包裹蔓延著枯黃，一絡一絡掉在我腿上，原本潔白的床墊，被她身上滲出的水染上有臭味的灰色，這樣的風，居然帶著微笑的表情，看著我。

　　我一邊尖叫一邊想往後退，而她露著白骨以及腫脹發白的手臂，抓著我的肩，把我拉向她，一掙扎，瞬間，風臉頰上的肉掉了，整塊肉趴答砸到床上，腐爛滲出血水，缺了臉頰肉的風露出白色的顴骨，白色的牙齒，衝著我，直笑。

　　我嚇呆了。

　　風傾斜上身，泥水氣味衝進我鼻腔，她靠近我耳邊，喃喃說著細細碎碎的話語。我張著嘴，驚駭的眼淚不用錢似地狂掉。

 
　　「妳死了，就跟我一樣，我們都死了。」

　　風一直唸著，一直唸著，一直唸著，嘟噥似地越來越小聲，直到我的頭撞上一個略微堅硬的物體，她的聲音才消失。

      遠遠的，有好多聲音，男的女的還有車子煞車以及喇叭的聲音。

　　「幹，走路不小心一點！行人是不用走斑馬線喔！」

　　我先是睡醒般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突然，整個人裝了彈簧似地彈了起來。我在車裡，還躺在風的腿上，剛剛爆粗口的不是別人，是風，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