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27 22:50:00淡梧欣

遺失的笑容 ( 3 )

  附和著的腳步聲。
 
  那頭過肩的美麗秀髮,被整齊的束在腦後,在那套看來一絲不苟的水藍色套裝上,不斷的左右搖擺。
  挺直而纖細的背影,顯得孤高而冷漠的姿態,伴隨著講究的腳步,那種好似禮貌的語氣,實際上卻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陪我認識一趟校園如何?」當時被勒緊脖子的窒息感依然存在,清冷的嗓音,彷彿還帶有一抹嘲謔。
  
  那副把人牽著鼻子走,卻又若無旁人的態度,異常使人由衷的火大了起來。
  
  張瑞君,妳是白痴嗎?油然心生的自我厭惡。
  難得尷尬的拉扯著腦後凌亂的長髮,糾結斷裂的痛楚讓我不禁皺起了眉頭,一邊想起今天早晨忘記瀏覽的星座運勢。

  陰雨綿綿。

  我去你的倒楣透頂外加找碴的上帝。

  粗魯的順了順翻起的褲腳,那片瘀青還殘留在白皙的小腿肚上。
  撇著嘴角停下了腳步,白著不遠處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總算從驚愕中喚回一點自我意識,並且刻意的忽略了那未曾有過的異常情緒。

  十分瀟灑的轉過身子,聽說手機這種東西還支援一種功能叫做GPS,而張瑞君這個人打從生下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熱心和良心,顯然只要是人,有嘴巴就沒有什麼大問題,就算找不到辦公室,起碼也知道怎麼走出大門口,自然就有熱情到令人噁心的嘴臉。

  基於差點死在妳手裡的情分上,我會難得的為妳禱告。

  「一路走好。」我掛著冷笑,輕聲的低喃。

  突然想起那個女人精神失常前的某一晚,在半夜裡,覆上臉頰的那抹若有似無的溼漉感。
  悄然無息,是這個崩壞的家族,不斷傳承的劣根性。

  再見。
  我放縱著毫不隱藏的惡意,在這所面積評鑑為中等的校園裡,我並不需要、也不必要具有任何盡責,幫助導覽的義務。

  「妳認為一個人的存在具有什麼意義?」忽遠忽近的冷柔嗓音頓時響起,才剛跨出的步伐停滯在半空中搖晃,竟然像作賊似的被拆穿了企圖,逮個正著。

  不過時數分的時間,我已經忘了那張十分好看的臉蛋,更因此,並不打算虛偽的故作禮貌而轉身回應,大概「不過是上帝自我娛樂的棋子。」相當隨意的回應。

  卻中肯的不能再更實際。

  其實人類是一種異常自以為是的生物,十分脆弱卻又不肯認清事實,明明不過是一只等待著被吞噬殆盡的棋子,卻以為自己才是技術高超的棋手。
  被徹底的利用、玩弄,還渾然不覺。

  「妳相信上帝嗎?」儘管面對我惡意的態度,她仍接著問。

  「怎麼?原來妳想傳教?」微微上揚的嘴角,我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屑,像嘲笑般,「真可惜。」對著身後那懶於想像的表情擺了擺手,就這麼說吧,惡名昭彰的張瑞君「我,什麼也不相信。」

  沒有必要繼續的話題,感覺那些原本應該用來自我沉澱的時間,全部都浪費了,突然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此時此刻還參與在這齣意外的插曲裡。

  所以說,我果然由衷的從心底的討厭祢。

  初春的冷風,仍帶有一絲削骨的涼意,吹在薄的透著肌膚色澤的襯衫,我忍不住開始打起了哆嗦。
  「麻煩妳另外找個熱心的同學,或者下了前面那道樓梯,妳就會看見教職員辦公室。」說完,我便準備再度跨出腳步。

  「輕生...」那道清冷的嗓音,不死心的再度響起,這一次我總算轉過了身子,並且不滿的握起了拳頭,令人在意的,我想不是那張面孔上充斥著的冷嘲笑意,而是那可以預知的話題。

  對於棄世者的諄諄教誨?
  別開玩笑了!

  「我說。」壓著嗓音,雖然耐著性子,卻無法掩飾語氣中的不耐,企圖一字一句清楚的簡單帶過,這絕對是一場『被造就』的意外,偏偏今天凡事都背道而馳,事與願違,這難道就是挑釁上帝的懲罰?

  「不是件好事,是吧?」我就說吧!話都還沒說完,就迎上那聽來意外顯得愉悅的指教,「儘管或許妳沒有任何的信仰。」然後那雙微微瞇起的眼眸,對上了我的視線,略帶冷意,如狐狸般狡詐的表情,讓那張好看的面孔,礙眼了起來。

  喂,好好聽我說完話啊女人!
  「妳!」順便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我說妳是不是誤會了?」這可不是電視劇,並不是隨隨便便都可以遇到跳樓的狗血劇。

  「誤會?」

  「對!誤會。」請不要刻意擺出那張看似疑惑的表情,「請問妳哪隻眼睛,看見我不要命?」我可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脆弱。

  但顯然這份自信心,在別人眼中看來是那麼的不以為意。

  因為那個女人抿了抿嘴角,故作無奈的搖了搖頭才又繼續回應道:「我以為妳應該要感謝我的。」並且將右手輕托著臉頰,連同挑起那道秀麗的眉,一副等著要邀功的模樣。

  「感謝?」這已經足夠令我詫異了,「難道妳認為我應該感謝一個差點殺掉我的,初次見面的女人?」
  眼見著那張嘴臉逐漸清晰,像極了一個不應該回想起的人。

  「我還以為自己救了妳一條小命呢。」

  不!其實妳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妳何嘗不看看我脖子上的勒痕究竟是誰造成的?」我還差點沒以為,是誰派妳來為民除害的?
  順道揚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至少那道勒痕,並不至於讓妳化成一灘爛泥。」她的確是笑著這麼說。

  隨著那抹笑意的加深,才逐漸意到自己的失控,這次換我抿著顯得乾裂的嘴唇,有些不安,卻同時慶幸著這場鬧劇是發生在只有特殊需求才會開放的景修四樓,更因此不可能存在於其他毫不相干的人。

  現在想來,會如此寂靜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一年前曾有個感情失意的學妹,在沒有多加設防的廊牆上縱身而下,著實的引發了不少的風波。
  之後,這裡變成了一般學生們不得跨越的禁區。

  除了那些眼裡沒有校規存在的例外,這當然包括我自己。

  不自覺的深呼吸,開始小心的收拾起那些多餘的情緒,發現這樣努力辯解而求得理解的自己,莫名的可笑。
  或許我只是無法忍受從那些學生的嘴裡多聽見了這麼一條不實的八卦:『欸,妳們知道嗎?張瑞君上了禁區,企圖跳樓。』

  說不定還會有些人,感動的起身鼓掌。

  算了吧!也沒什麼好在乎的,只要我自己一個人,即使只有我一個人,也能好好生存給那些人看,所以:「我想即使沒有妳的多管閒事,我也能好好看見明天的太陽。」就和過去的這些年一樣。

  即使只有一個人。

  「是嗎?」她的聲音突然輕如羽毛,並且移動著纖細的身軀,筆直的朝我逼近,停留在大約一小跨步的距離道:「有沒有人曾對妳說過,妳的姿態太過高傲?」嘴邊還含著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對,我是高傲。
  「至少在我認為,妳並沒有任何讓我放低姿態...」一邊說著,我一邊挺起了胸口,不著痕跡的向後退步,並且略帶輕蔑的掃視過那幾乎高我一個個頭的女人。
  我並不打算接受誰居高臨下的眼神,直到距離令我感到滿意,才又繼續接著道:「臣服於妳的魅力。」

  得意的微笑。

  而那個女人只是努了努嘴角,沒有表示任何的怒意,反而忽視我刻意的疏遠,「在我看來。」並且輕率的搭上了我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妳真該收起妳那自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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