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23 03:22:06愛斯翠
人生無戲-《東京物語》
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在影壇享有盛譽,然而時至今日,完成於1953年的《東京物語》卻是我看過他第一與唯一的作品。
週日午後,四月尾盡,春寒依舊料峭,陰沈的天色,待在滿座的戲院裡,黑白映像有種理所應當的存在感;恰巧如同為日常庶務北上而投宿於我數日的母親,情節與《東京物語》不謀而合。
整部《東京物語》講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家族故事;平實率直的對白,靜抑安緩的節奏,通透、不濫情地揭示親情於時代於歲月中的疏淡之愁。故事時值日本戰後,經濟成長、物質發展,成為當代社會意識的主要驅力和內涵,小津的鏡頭每每轉視東京,總以高聳入天的工廠煙囪,率先映入眼簾,壓壓黑煙裊裊抽散,像極了傳統親族的凝聚力,逐漸杳然。
住在廣島臨海小城尾道的平山夫婦,欲探視遠居東京的子女(以當時的鐵路交通,尾道至東京得花上近一天車程),子女推拖於工作忙碌,無暇理會二老,東京短居不過數日,還給父母安排了一程熱海之旅,花錢買孝;青春歡鬧的熱海,令兩老夜不成眠,老母親更在熱海出現驟逝預告的病徵,只當隔日又回東京,卻不得長女諒解,直斥兩老不解人情。
而真正用心對待二老的,卻是死於戰爭的二子的遺孀紀子。守寡八年,生活條件並不闊綽的紀子,始終將二老視為至親,在有限的時與力裡,給予老人家陪伴和慰藉。這種愛,比較於婆媳問題時有所聞的現實世界,便變得有幾分超現實。猜想紀子仍無法全然捨棄對亡夫的思念罷,於是這愛情才有了延展。
說到愛情,特別喜歡小津對夫妻鶼鰈之情的刻劃。既然子女無暇照應,平山夫婦只得相偕漫走東京街頭;老先生喟嘆:「東京真是大呀!」老太太答他:「是啊,這個城市這麼大,一不小心走散了,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總不免想及,東京豈止是大;《暗戀・桃花源》中的江濱柳和雲之凡,相戀上海,爾後因為避戰,輾轉逃亡台灣,自此別隔五十餘年,各自嫁娶,直到年近垂暮,江濱柳不久於世,才又重逢,得知這麼些年,一人不過景美,一人不過新店,再見卻已經是一輩子了。
而真正用心對待二老的,卻是死於戰爭的二子的遺孀紀子。守寡八年,生活條件並不闊綽的紀子,始終將二老視為至親,在有限的時與力裡,給予老人家陪伴和慰藉。這種愛,比較於婆媳問題時有所聞的現實世界,便變得有幾分超現實。猜想紀子仍無法全然捨棄對亡夫的思念罷,於是這愛情才有了延展。
說到愛情,特別喜歡小津對夫妻鶼鰈之情的刻劃。既然子女無暇照應,平山夫婦只得相偕漫走東京街頭;老先生喟嘆:「東京真是大呀!」老太太答他:「是啊,這個城市這麼大,一不小心走散了,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總不免想及,東京豈止是大;《暗戀・桃花源》中的江濱柳和雲之凡,相戀上海,爾後因為避戰,輾轉逃亡台灣,自此別隔五十餘年,各自嫁娶,直到年近垂暮,江濱柳不久於世,才又重逢,得知這麼些年,一人不過景美,一人不過新店,再見卻已經是一輩子了。
但我真正想說的是,許多重逢其實並不那麼具有詩意或戲劇性;好比排隊買票時,你突然出現眼前,笑著跑過向我揮手招呼。算算,好幾年過去,你我偶遇台北這座城市,也不止三兩次;我漸漸懂得張懸為何而唱「讓緣分只是緣分」,心底無所謂感慨的。
這是自由。
小津便是不操弄這般故事結構,即便妻子驟逝,平山老先生也只是若有所思,悠望遠方山水,和回來奔喪的紀子漫無邊際聊著天氣溽熱,那種多所留白的悵然,或許更貼近人生真實,才教人不忍直視。
(2013.04.21)
2013.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