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第二次參加秋鬥。

今年遊行中，最喜歡的一個時刻，入冬日落早，不過五點，天色粉粉，街燈已昏恍恍亮起，全島最高權力象徵在不遠處。跟著幾位年輕的社會運動者，在凱達格蘭大道上就地而坐；也才不久前，這裡還是兩千多位基層勞力工作者，嘶聲吶喊、握拳揮臂，砸蛋抗議的戰場，此刻卻出奇令人心情平靜。

一位陌生阿伯走近問：「肖年耶，你們是哪個團體？佇加做什麼？」面對突發提問，不若兩旁敏感而頓時沉默思慮該如何精準表明身分的他們，我沒頭沒腦地答：「我們在野餐！」

隨風而來的日頭餘溫包裹我們，真是野餐的氣氛；「激烈的改革者溫馴的/回家吃晚飯」這句不來自夏宇的〈野餐〉，但很是我想說的；震耳欲聾的悲憤口號、滿地蛋殼白屑不似雪，水車掃過後，空氣中且仍瀰漫一股腥臭，被導遊引來遠觀總統府的中國遊客掩鼻而走；我不知道那位女士是怕蛋腥，抑或不知自由何味？

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勞保倒閉是個假議題、企業用電補貼與發電成本不成比例卻要全民繳錢補洞順便威脅你電不夠用核電不能廢、大學法人化之下的學費學貸已成窮人孩子的惡夢、惡霸都更不當迫遷威脅你我居住自由；這些看似遙不可及的新聞卻都是許許多多台灣人正遭受的凌遲，來自政府惡政、來自企業無良。

當然也不是未曾希望自己真能活在中產階級或上流社會，粉紅色的野餐夢中，少知道這個世界一點，日子過得輕快一點。不過正是今天這個像是周日午後野餐的魔幻時刻，令我更加確定一件事，與其自我麻醉般地無痛分娩出一個又一個虛妄的日常平安歳歳今朝，倒不如把自己像個臭蛋一樣擲出，去撞破殘忍制度那堵死牆，或撞破自己。

(2012.11.25)
2012.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