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去看了「晚安，祝你好運」（Good night, and good luck）這部電影。這是一部我已經許久沒有從片頭喜歡到片尾的電影了。電影以1950年代的爵士樂開頭，全片黑白拍攝，描述的年代是我心目中的經典年代，男士穿著西裝跟小背心，在煙霧瀰漫的餐廳，抽著菸，喝著威士忌，一邊聽著爵士歌手用樂聲，像手指滑過女人背脊一般地，挑起了人對愛情以及享樂的放肆，女士則是穿著小晚禮服，陪著自己的男伴，在桌邊放聲談笑，這樣一間一間煙霧瀰漫，熱鬧但不失格調的餐廳，常常讓我想著，如果我將來要開一間酒廊，我要就會開一間1950年代風格的，要，就是開一間像Matt Damon 在賭王之王（The Rounders）裡和自己的法學院教授老師面對面坐著啜著琴酒的的安靜酒吧。

當然這樣的時代，也會有他們的問題，其中一個問題，就是麥卡錫主義。

先說我的觀後感。我深深地覺得這是一部借古諷今的電影。

故事中的男主角是一個深受社會大眾甚至新聞傳播媒體圈都敬重的英雄人物，在我來看，他有著演北非諜影Humphrey Bogart以及教父Al Pacino（都已經這樣形容了就不會再有人以為我在說喬治庫隆尼了吧？！）兩人的氣質。在CBS挑大樑，主持具有教育意義的新聞性節目（當然偶爾也得無奈地主持一些輕鬆的節目賺錢），期許媒體提高自己的水準，讓電視變成公共政策辯論的場域。於是，當「這個來自Wisconsin 的junior senator McCarthy」開始以「揭穿滲透在美國政府內部共產黨人」的「鬥士」自居，在社會上掀起一股人人自危的恐共風潮時，就是有這樣一個有骨氣有道德勇氣，也有智慧的人，挺身而出，在多數人敢怒不敢言的時候，站出來在他的節目裡公開質疑麥卡錫，甚至下帖子請麥卡錫如果認為節目說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以親自上節目來澄清，不畏懼氣焰噬人的紅色恐怖，大聲地告訴麥卡錫也告訴社會大眾：「夠了！」

在今天的我們看來，當時美國社會一度縱容麥卡錫用恐懼作為手段，張牙舞爪地無的放矢，把一個又一個的人送上國會的聽證席，訓問對方跟共產主義到底有沒有接觸，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

我看的時候就在想，現在美國處的環境，也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類似。911爆發後美國把國家安全放在任何其他價值前面，在Twin Towers被撞垮後，在這麼多無辜性命被犧牲後，幾乎沒有人會反對國家安全重於一切。但是這樣其實是危險的，因為當一個原本不可妥協（non-negotiable）的價值「自由」前面還有另一個價值（在這邊，就是布希口中的「國家安全」）的時候，那麼，原來不可妥協的價值，似乎也有了妥協的空間。

我同意自由是有前提跟條件的，畢竟Freedom is not free，是要付出代價的。但就是因為要付出代價，所以我們對於維護自由的代價，總是得特別挑剔精明。有人認為為了維護國家安全，可以要求國民在身份證明文件上蓋指紋供政府建檔，可以要求人員進出國境的時候脫鞋子、照眼球掃瞄建檔、按指紋。但是這些都還不夠，政府當局開始認為，為了國家安全，可以在沒有正當程序或沒有掌握犯罪事實根據的前提下，秘密地監聽在國境內（高科技一點的話連國境外都可以包了），原受法律保障的秘密通訊。也許有人又要說，這叫防範未然，都等到另一起與911發生了，那就什麼都來不及了。這些也許都說的通，但我想問的是，下一步，又會因為國家安全，限制或侵犯了何項自由呢？要到哪一個地步，才會有人站出來說：「夠了」？

從今天看1950年代的McCarthyism，幾乎每個人都會認為那真是一個教訓。那麼，從2050年，他們會怎麼看現在的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