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7-26 10:16:14小音姊姊

天使藍色的光環〈48〉

一瞬間我有一種錯覺,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那段平靜又熱鬧的日子......

我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
睡夢......如果能的話,我其實很希望我在上午所經歷過的是也只是夢中的一環,不過很明顯的它不是,因為我現在就在他家......──一切都不是假的......;我最後的記憶,就是撲在他懷裡埋頭痛哭。
我頭一次知道原來哭也可以哭到睡著......,小時候被罵的亂七八糟時我也沒哭的這麼兇過......。不過零到哪裡去了?我從涼涼的沙發上爬起身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額頭上被貼了一張自黏便條。
他只在上面寫了簡單幾個字。我出去辦點事,大概六點多回來;如果妳不急著回去的話就待著等我,我載妳回去。 零
「無聊......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哪兒不貼貼在人家頭上......弄得像殭屍一樣......」我再次倒回沙發,摳著被那便條紙弄得黏黏的額頭,邊看著那便條笑著──苦笑;接著腦筋空白的發了很久很久的呆,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從沙發上跳起來,衝進了他的房間。
白色的簿子又被他從抽屜拿出來,靜靜的平躺在他的書桌上,旁邊還有一支沒蓋上筆蓋的水性藍筆;我默默的走向它,默默的,翻開我還沒看完的七月二十三日......

七月二十三日 天氣:我不知道......

如果我那天沒有該死的跟阿榑打了個無聊的賭,如果我沒有該死的賭輸,我就不必無聊到花一筆該死的錢去做了那個X光檢查,然後...我就不會曉得我得了那個〝該死〞的病......
『非何杰金氏症』,這麼一個我原本完全沒有概念的玩意兒,就這麼在這麼一夕間和我扯上了干係......;加上那個冷面醫生又告訴我,我去的稍嫌晚了些...
難怪...我還在想說這陣子來身體怎麼好像變得越來越虛咧......
聽說這種病症的治癒機率不是沒有,而且不低;但是它仍然是台灣人的各種主要死因之一;加上...聽那個冷面仔說...我的情況嘛......
其實他當時的話對一片空白的我來說,根本半句也沒吸收進去;我當時除了一片驚愕外,第一個想到的問題是...琳怎麼辦?
對啊...琳怎麼辦?我還是那麼不喜歡她...我該讓她知道這件事嗎...?這件狠狠的判了我半個死刑的事......
我甚至連班都翹掉了,花掉了一整天空白的想著這個問題...;卻在十點時面臨了二十年來最讓人死去活來的問題......
十點十五分的訊息該不該傳?
傳了,可以讓她知道我今天依舊還愛著她,可是...等於是一個騙她的開始...;因為我根本就比以前少一半愛她的資格了。
不傳,我除了自己全身過意不去外...更怕的是她會打電話來問我怎麼回事;而偏偏我就是最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因為我怕,我怕她流淚,我怕她受傷......
所以我還是傳了...;可是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蒼涼......
「親愛的琳,今天依然超級不喜歡妳。早點睡,晚安!^^」連我自己都從沒有一次懷疑過我對這句話的真誠度,可是這一次,我卻覺得我好對不起她......

七月三十一日 天氣:沒有感覺的冰冷夜晚......

琳打了好多通好多通電話來...好多通好多通......
我不敢接...我真的不敢接她的電話;因為我知道一但我聽到她的聲音,我絕對無法再對她瞞下去...。可是我好殘忍,真的真的很殘忍的就在她透過阿榑的手機找我時,連理都沒理的掛了她的電話......
對於阿榑的質問我只是充耳不聞的略過;我當然曉得琳找我找得很兇...但我又能如何?都到這種地步來了,我又能怎樣?除了停止傷害無辜的她外,我還能怎樣......?
我早在二十七號那天晚上就決定不要再傳訊息給她了...就只因為那天我換了個醫生看,他的話卻遠比冷面仔還來得令我心寒......
我拒絕了他提出的住院治療,待在家裡發了一整天的呆;這幾天來電話還有手機響了很多次很多次,我卻不想去接...或許該說我不敢接,因為那號碼是來自她...
不過今天電話鈴聲沒再響起...
我想,一切都完了吧?對她,還有對我而言......

八月二日 天氣:無意義

門關上的瞬間那聲碰響,狠狠的撞碎了我......
我想我狠狠殺掉了她的心,也完完全全殺掉自己愛她的資格了......
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對她說那些話;因為那些話不但痛著了她,對我而言根本也就是在自殺...。可是我又能怎樣?因為不管是前進或是後退,一定都會傷著她,偏偏我就是最不想讓她受傷,所以長痛不如短痛,乾脆決定一刀兩斷解決掉......
可是看著她的眼睛,我卻一直在懷疑著我是不是做錯了?在看著她眼淚崩潰的那一瞬間,我真的好想上前抱她、向她道歉...,但我曉得我一但這麼做就全毀掉了...所以只能睜睜的看著她,拉開門,正式離我遠去......
或許正確來說,是我離她遠去......
不過不管怎樣,我想這回我和琳真的全完了......

八月二日 2 天氣:外頭依然是一慣的悶熱...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沒什麼心情寫...內容都異常的少。
我想,除了心情不好外,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我在逃避吧...?
但我真的沒想到今天還會再遇見她...而且還是在我正要上班時;不過看到另一邊一臉偷偷摸摸的阿榑,還有擺在他對座前的那個酒杯,我就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那個混帳王八蛋竟然讓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喝酒!要不是我今天沒那個心情和一個已經知道事情原委的人講話,我早就拿起廚房的大菜刀朝他的身上砍過去。
而對於琳,我只能痛苦裝成視若無睹似的走過她的身旁...;而從她臉上的表情,還有我走過她身邊時一瞬間的那股冷冽空氣,我就知道,這一回真的不留餘地的都完蛋了......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正是我想要的,讓她離開我。
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痛過這一回,我想捱幾天,她也就捱過了...;畢竟世上適合她的人一定還有,慢慢找,總比跟著一個命掛了一半的傢伙來得好...;所以說,離開了,對她最好...
最好...?去它的屁話!對琳來說也許當然是最好!可是對我而言?我當然知道我應該放開她,就當作是一只沒有了緣的風箏;可是這又是一種誰可以了解的痛?誰叫我還愛她愛得亂七八糟??愛得只一心想著為她好,卻寧願讓自己孤獨的退回自己的地方,離開對我已經沒了一半意義的陽光......
在這種時候,我終於了解我究竟愛她愛成什麼樣子了...;可是接下來我又能如何?還不是只能自己一個人忍著腹痛時的難過,及動不動就暈頭轉向的腦袋......
『我愛妳』這句話,到底該怎麼說才會再有意義?或者...對我和琳而言,早已缺了意義了?
但是...我真的很想再對她說一句不喜歡她...;就算是默默的也好,是孤獨的也好......
琳...今天依然不喜歡妳!......

八月十二日 天氣:有太陽...

這些日子我怎麼過過來的?我也不知道;只記得自從二日那天放下筆後,這本事記就躺在我桌上,一動沒再動...就像我自己的心一樣......
我過著和往常一樣的日子,上班,下班,翻翻書,看電視,睡覺...;卻在琳離開後的那天,開始感覺上班累人,下班無趣,翻書覺得無聊,看電視覺得節目庸俗,睡覺...頻頻失眠,而沒睡好的後果似乎把我自己的身體搞得越來越糟糕...
我很清楚我會有這些情形出現並不是用醫學治療及藥物治得好的,可是現在我能怎樣?我早在那天,就親自狠狠結束掉了我跟琳......
只是我沒想到,竟然還會收到來自她的信息...;心情...則異常的複雜...。不能否認我暗暗竊喜著她依然關心著我...即使,也許只有那麼一點點...;另一方面又為她心疼...心疼她的人,心疼她的心......

天使的光環是金色的 只有他是藍色的
為什麼啊?
是否藏住了內心的話語 暗藏了深沉的哀傷
不輕易的讓人 碰觸他封鎖的心房?

我懂她的意思,我完全懂;但就是因為懂,所以流淚......
我不知道這幾天來我已經有多少次想到那天的她而痛心的掉淚...;這一回,我看著她的明信片,還是忍不住了......
我騙不了誰!更騙不了她!可是偏偏就是我自己......
只差我不能再挽回了...要不然我現在就會衝到她面前,就算是要我下跪道歉也行!可是......
...它媽該死的淋巴癌!
我自己也是個沒用的男人...竟然連守著自己最愛的人都做不到......
...混帳......

八月十六日 天氣:該死的雨,和令人心痛的妳...

咳嗯,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妳一定又跑到這兒來侵犯我的隱私權了吧?

呃?看到這兒,我怔了一下。

呵呵,開玩笑的啦~^^;反正想說妳都看過囉,而且一定會趁著我不在時回來偷看~所以就乾脆豁出去了,把想寫的寫一寫。
不過說真的我還是很想罵妳!裝淒涼的淋什麼雨啊?到我家至少要走個二十五分鐘,妳當自己是樹苗,多淋雨會長得強壯些啊?真是的......
下次不准再這樣,聽到...不,看到沒有?
妳這小丫頭還是一樣叫人傷腦筋...唉......~!
O.K~咱們來聊點正經的......
其實妳今天真的嚇到我了,忽然冒出來就算了,還淋雨...;至於妳那個時候問我『為什麼還要對妳那麼好』......
我是身不由己~想都沒想就衝出去了~;再加上...妳不是已經曉得了嗎?我根本就沒討厭過妳啊。要不然妳注意到沒有?妳最後一次問我『還喜不喜歡妳』的時候,我給妳的回答是『不喜歡妳,卻不能再愛妳了』......
『不喜歡妳』這一句話,其實還是維持著原本立場;不過『不能再愛妳』...卻是當時我的心情......
妳懂了嗎?我的心裡在當時可是很難過的咧......v_v
我本來還以為我得自己藏著這個秘密孤獨走下去的...直到很烏龍的被妳知道我〝有病〞的這件事......
...老實說呢,心情滿複雜的...。我一方面吁了一口氣,慶幸我又見到了妳,慶幸妳對我的心用得夠深,慶幸妳沒離開我...;另一方面卻又很怕...怕妳未來有可能會更心痛,因為我有很大的機率,隨時會離開妳......
承如我前面提到的,我捨不得讓妳受傷...;但不管我做什麼,可能都會傷到妳......
向妳道歉...(90度鞠躬ing),對不起向妳說了那麼多狠心的話...
不過...相信我這些日子來依然不喜歡妳,I`m一輩子都不會喜歡妳的零。

我闔上本子,抹抹臉上的淚痕,在原地發呆了好一下子,才剛在轉過身想離開的時候,就撞上了某個高高的東西。
「好痛!」我不由自主的往後一個踉蹌。
「知道痛啊?可見妳不是樹苗嘛~」高高的玩意兒張嘴說話了,還伸出手來扶住我。
我抬起頭,皺著眉白了他一眼。「幹嘛忽然站在人家身後啊?像鬼似的!」
他揚揚眉毛。「我哪有忽然?小姐,我至少在妳後頭站了三分鐘好不好?妳自己啊......」他又揚揚眉,富饒趣味的瞄了我一眼。
......一瞬間我有一種錯覺,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那段平靜又熱鬧的日子......那段單純的幸福日子......
「餓不餓?」他拉起我的手往房門外走。「我有帶麵線回來,是在一間我常去的老店買的,他們的麵線真的非常的香。」不知不覺的,我被他拉到餐桌旁坐下,看著他在我面前忙著處理那包熱騰騰的麵線。「來,吃吧,我確定妳會喜歡。」他舀好一碗,推到我面前。
我端起燙手的瓷碗,楞頭楞腦的看著它......。「笨蛋......誰會喜歡你啊......」楞頭楞腦的,我喃喃著。
「啊?」他舉著大湯匙的手就這麼頓在半空中,怔怔的看著我。
「我說,誰會喜歡你這種人啊!笨蛋!」我的目光從冒著白煙的麵線轉移到他臉上,再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淚珠在碗裡濺起了小小的〝湯花〞。「碰到你這種人......誰會喜歡你啊?誰喜歡得了你......」
他放下湯匙,繞到我身邊蹲下,抬頭看著我的臉。「又哭啦?我說過不喜歡妳哭的。」
「好啊!你說的喔!『不喜歡』我哭的喔!笨蛋笨蛋......」
他一臉的敗給我表情,接著忽然站起身,像母親安撫著哭鬧不休的嬰兒般,就這麼攬住我的肩膀輕輕搖了起來。「好,那妳慢慢哭喔。囝仔嚶嚶睏~~一眠大一吋......」
我半哭半笑的死命推了推他。「你有毛病啊?」
「對付有毛病的人,就要用有毛病的方法。」他一臉了不起的說著,完全不顧我丟給他的超級衛生眼;接著依舊搖著我的肩膀,又忽然緩緩說出一句:「而且......琳,不是我殘忍著要提醒妳,只是......妳得真的得面對現在的我......我的問題......」
「......」我全身僵了一下,原本推著他的手頓了下來,反而死命往他懷裡鑽。
「琳?」他的動作停了下來,疑惑的喚了我一聲。
「繼續......不喜歡我......好不好......」我埋在他的懷裡,覺得自己的聲音細的像灰塵在飛。
我聽見他笑了一下,肩膀又被他攬著繼續搖。「當然......妳又哪時候聽過我說沒有不喜歡妳啦?」
「那......」我吸了一下鼻子,避免把鼻涕給沾在他的衣服上。「也讓我......繼續......不喜歡你......好不好?」
「......」他給我的答案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
「......零?」我抬起頭,央求似的看向他。而他只是輕輕的吁了一口氣,才低下頭來看著我的臉。「我很高興......老實說真的很感動;可是妳曉得妳......妳是我最希望避免傷到的人......」
我死命的搖搖頭。「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我陪你,讓我從頭到尾陪你好不好?但我就是拜託你,」我咬咬牙,緊緊抓住他環在我肩上的臂膀。「不要丟下我自己一個人......」
他又沉默了好半晌,接著,繼續環著我身體,依舊搖、搖、搖著......
「......妳知道在我決定要離開妳的那一段日子,我最常想的是什麼嗎......?」
「......什麼?」我眨眨睫毛浸濕了的眼睛,抬起頭看他。
「我常想,如果早知道結果會變這樣......我是不是乾脆一開始就不要認識妳會比較好?......」
我不滿的掙開他的手臂,皺起眉頭瞪他。「說這什麼話?」
「聽我說完。」他的手又圈了過來,環著我繼續搖......。「不過我想我現在想法改了。」
「改了?」我抿抿唇,眼睛直勾勾的瞅著他瞧。
「嗯,我們兩個啊,八成是早在那一瞬間就注定得在一起啦~!要不然妳想想,世界上有幾對男女碰到的事會有我們這麼幸運?我們真正認識幾乎是由一年多前那班電車湊合成的;妳想想啊,如果我們那次沒有在車站碰頭的話,哪會有後來的這一年?」
「嗯,然後咧?」
「沒有然後。」他咧嘴笑了一下,開始抓起我的頭髮亂玩。「好啊,妳就繼續不喜歡我吧。反正我就不相信世界上除了我以外,還有哪個傢伙對妳有辦法。」

是沒有...也應該說是『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