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18 14:08:24純純男子漢

青春半熟。記憶微溫~Lesson 16. 雅琴姊

 

「終於講完了,The End,全劇終」阿閔呼了一口氣

全劇終?你確定?」趴在天橋欄杆上的雅琴姊把頭埋在雙臂間不斷地搖動著

   過了好半晌,才把頭抬起來,轉過身對阿閔正色說:底迪~看來你真的沒騙我,我的天啊!」

   「都這麼明顯了天啊!」她又說了一次,這次用拳頭在這顆冥頑的大頭上輕輕地ㄎㄠ了一記脆芭樂。

   「怎麼了嗎?」少年不解,等著班導開釋。不過這回卻沒有等到答案,只見雅琴姊順了順頭髮,笑著搖搖頭、不說話,那樣的表情……婉如當日好像。

 

   雅琴姊把那副黑色的粗框眼鏡拿下來,用面紙小心的擦拭著;那沒戴眼鏡時的側顏,是鮮少看見的模樣。她重新把眼鏡戴好,目光一轉便對阿閔說:「看來班主任欠婉如一筆獎學金,你的介紹費應該要頒給她才對。她去補哪一家?」

   「興學。靠近C中,她說離家近。」

   雅琴姊點了點頭:「我知道,以前我就補那間,出了名的勤教嚴管。你怎麼沒去興學,反而跑來開不到一年的日成?」大頭閔陪著笑臉說:「當然是因為這裡有最親切的班導啊!」大姊姊果然一下被逗樂,笑著說:「你不要變成大滑頭了,講實話。」

   「學費比較便宜。」

   「還有呢?」

   「有介紹費。」

   「少來!當初你來的時候,明明就還不知道,要誠實喔~」

   「離『輕鬆一下』比較近,可以順便輕鬆一下。

   「你的白蓮聖主不是說,補習還想玩樂的話,補了也是白補,越補越大洞嗎?」

   「呃……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不打電動哪有心情念書啊?」話音剛落,只聽班導噗哧一笑,接著就被她不知從哪掏出來的摺疊尺輕輕敲了一下頭:「這種歪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還有呢?」

   「…………」即便已經大了一歲,未經風霜的14歲臉皮還是太嫩,逐漸地紅潤起來

   「這位底迪你怎麼不說話啦?你不說我就幫你說囉」阿閔突然發現這位姊姊也很會逗人,只好從實招來:就試聽的時候啊,看到看到那位綁馬尾的女生很很可愛……所以就

   「厚~原來你居心不良,居然敢打C中校刊社之花的主意,這樣子文昌星君又怎會保佑你呢?而且啊變心的翅膀飛得太快,會讓痴情的腳步追不上喔!」雅琴姊說完後停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又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但我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

   看著少年露出求知的熱切眼神,雅琴姊嘆了一口氣:「你可能還沒發現,其實你已經不知不覺地談完了一場戀愛;那碗烏梅桑葚冰讓你對婉如更加熟悉,但同時也讓你更認識自己一些,當婉如從『白蓮花』變成『碗公』時,你們自然更親近了,但你卻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用『婉君表妹』那樣濃烈的情感來喜歡她了,這樣的念頭遠比你自認為的別去打擾她還要強烈得多,所以你才沒有跟在她後面跑。當然,也還有一種可能……

   阿閔像被雷劈到一樣地僵立當場,無法言語,因為想不透的事情突然間變得明朗了;如同剛穿過隧道時刺目的瞬間,總令人逃避似地閉上眼睛,但又不得不接受光亮的事實。卻沒注意聽到下面幾句:「……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當時』的你還沒做好喜歡她的心理準備,所以先將這顆種子保留下來,等到春暖花開、時機成熟,才會再次埋進土裡灌溉它,有點像是錄影帶看到一半先按暫停去洗手間,回來後再接下去看那樣。」

   雅琴姊拍拍他的肩膀,用最最柔軟的聲音說:「這就是青春。就像老闆娘說的,順其自然吧!」心裡頭忍住沒說出來的是這一句──『你談完了,對方呢?也陪你按下暫停了嗎?』而大頭底迪心裡想的卻是──『老闆娘說順其自然的下一句是哪一句?以前我好像說過幫她三次的話,就就怎樣?怎麼才剛想起又忘了?』

 

                                            

 

   雅琴姊顯然也想轉換一下心情,於是迎著陽光伸了個懶腰,對仍在凝思的少年說:「底迪~看在你今天跟我分享不少心事的份上,姊我破例告訴你一個我從沒跟人說過的秘密喔~」果然,成功轉移了阿閔的心神:「好啊好啊,不然都是我在說,換人當聽眾啦!」

   雅琴姊推了一下鼻樑上的鏡框,笑道:「你別太期待,我不像你這麼會蓋,可以講得活靈活現的,我以前最不拿手的就是作文了,每次模擬考都是敗在作文。」

   不解風情的聽眾插嘴了:「姊你當年考幾分啊?」

   「不好意思又要打擊你了,姊升國三時念的是三年4班,打從國中開始,成績好得一蹋糊塗,國二下的模擬考都保持580分以上的水準哦,有一次還破600分呢!所以婉如在升學班的壓力,我完~全可以體會、也感同身受惦惦~我知道你要問什麼,等一下會說到,很快。」

   「國三時第一次月考考完,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吧!放學等公車去補習班時,一時無聊,剛好旁邊又沒有糾察隊,就跑進站牌旁的漫畫出租店,原本只是想逛一逛,結果就在要離開的時候,瞥見一本人家拿來還,老闆還沒歸位的書,就是倪匡的『天外金球』。」

   「好巧!」

   「還不夠巧!」

   「當時我看還有時間,就隨便翻了幾頁,沒想到不翻還好,這一翻,我當天就沒去補習班,一回家,老爸老媽扳著臉等著對我大刑伺候,罵了一頓後我實在受不了了,就吼了回去:剛考完讓我放鬆一下不行嗎?結果大人們會有什麼反應你也知道

   「好可憐!當天姊你一定哭著進入夢鄉。」

   「才怪!當晚我在棉被裡用手電筒繼續與衛斯理一起抽絲剝繭,奮戰到天明,哭是隔天的事。」雅琴姊喘了一下,繼續講:「隔天我在下課時繼續探索外星人,結果被老師發現了

   「升學班才不管你上課下課,我驚慌之下,只來得及在那一頁下面寫個『C』做記號,就被老師一把搶過沒收,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痛罵我足足半節課,還說我是不自愛的害群之馬。」

   「有那麼嚴重嗎?像我常常被沒收,遠景那44搞不好在教職員辦公室都可以湊全套了。」

   「底迪你有所不知,在升學班,偷看漫畫小說,就等同搶了銀行,更別說是談戀愛會掉腦袋了;事情還沒完,校長直接把我父母叫到學校,我爸氣得搧了我一個耳光,這是我懂事以來,他第一次打我,我當場就哭了出來,我媽也在旁邊哭。」

   「所以,姊你被矯正後,得到教訓了?」

   「並沒有,有些事一旦有了開頭就很難結束;那件事過後,我開始迷上小說,看完了倪匡、又看金庸,不過『天外金球』卻始終停留在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地方沒再繼續往下看,大概是心理障礙吧!每次只要一想租那本,腦中就會浮現那天在校長室內的畫面。」

   「那間漫畫店該不會是靠近G中那邊,莒光路上的那間『十大』吧?真巧,那間我也常去。」

   「是很巧,但也還不夠巧。後來雖然還是會唸書,但分心以後真的有差,成績從被認定穩上北一女到前三志願、又從前三變成前五,成績逐漸往下滑,國三上結束時甚至因『嚴重敗壞班上讀書風氣』的理由,被通知下學期可能會離開莊敬樓,是我媽一直求校長、還拜託認識的市民代表去說情,最後發配到三年20班、也就是升學班的最後一班,在莊敬樓的地下室那邊

   「你們升學班有夠誇張,太扯了吧!」雅琴姊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所以你剛剛在罵北聯時,聽了真痛快,我要是男生,一定也這樣罵。不過,聽說教育部也有想要改變就是了。」

   「真的嗎?」少年眼裡露出異樣的神采。

   「應該是真的,班主任也這麼認為。不過別高興,那起碼還要好幾年,輪不到你們,你們還是給我乖乖念書準備北聯。」

   「真可惜~不管怎麼改都好,總之一定比現在好。」

   「也許吧但也有可能改來改去,到頭來還是讓人懷念北聯也說不定。像你們在唱『歷史的傷口』時,我剛升專二,大家當時義憤填膺、對共匪都恨得牙癢癢的,但天安門事件過去才兩、三年不到,現在卻聽說兩岸要破冰了,有些事真的很難講呀……

   「國三下,課業越來越重,一整天下來,教室裡難得聽到一兩句說話聲和笑聲,體育、美勞和工藝全都變成國英自數社,說有多悶就有多悶,好在有倪匡、金庸兩位大師鼎力相助,才沒有成為活死人。」她吸了一口酸梅湯,繼續說著:「到後來啊~我索性寫起小說來了,唸書也是裝個樣子,讀沒半小時就繼續沉浸在自己編織的世界裡;無奈文筆真的是我的致命傷,寫了又撕、撕完再寫,等到終於明白自己不是那塊料時,回過神來,距離北聯已經剩不到兩個禮拜,結果

   「結果?」

   「結果當然是落榜了,這種事不會有奇蹟啦!所以底迪~你要努力的話要趁早。看著貼在校門前的紅榜,建中、北一認識的同學們一個個榜上有名,我獨自一個人走到莊敬樓的六樓天台

   「姊你幹嘛?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把最後一本遠景──『蜂雲』看完,你以為我要幹嘛?我覺得校園裡到處都鬧哄哄的很吵,終於可以一個人安安靜靜不被打擾地看自己想看的書了,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

   「後來喔~就老老實實地去念五專啦。而且那時候跟家裡的人嘔氣,五專還特別挑了一下,故意跑去林口那邊,只因為可以住宿舍不用住家裡。」雅琴姊說完,把手中的酸梅湯一飲而盡。

   少年聽完後有些出神,過了好一會才問:「如果小叮噹的時光機借你開一次,讓你回到那個晚上,你會走進『十大』嗎?還是乖乖去補習班?」眼前這位班導有些調皮地眨眨眼睛:「我會把時光機開到國小畢業的那年暑假,一口氣把倪匡金庸全部看完,帶著了無遺憾的心好好念書拚北聯考上北一女。」

   阿閔吐了吐舌頭:「姊你真天才。」誰知天才立刻更改了時光機的設定參數:「騙你的啦~其實我會直接關掉時光機的引擎,然後從抽屜爬出來,面對現實生活中的一切──因為不管重來幾次,我相信都必然存在著遺憾,遺憾就是生命的一部分呀!」

 

                                            

 

   「什麼一部分啊?」鳥蛋長滿青春痘的臉突然冒了出來,西天取經的唐僧終於回來了,阿閔正經八百的口宣佛號:「這位施主,班導說,北聯是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鳥蛋不理睬阿閔,直接跟他的Angel報告:「Christine, 這是衝刺班和英數加強班最新的DM,我不知道要拿哪一個,就全裝進來了;還有我要清償我的債務。」隨即高舉雙手過頭,裝模作樣的拍了一次『愛的鼓勵』,對著空無一人的天橋盡頭喊了聲:「COME ON, MAN~」,卻毫無動靜

   正當姊弟倆搞不清楚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的同時,他又喊了一次,還是悄無聲息……為了化解尷尬,雅琴姊隨口聊著:「底迪~我以前就很想問你一個問題嗯~這樣問好怪,就是啊你的頭也還好,並沒有大到很誇張啊!為什麼你的綽號叫大頭仔?」

   突然,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朗笑:「哈哈哈哈……問得早不如問得巧,這個問題楚留香不知道,我胡鐵花知道。」旋即從杳無人蹤的空間裡蹦出一個身影,先是聽見那白爛無匹的笑聲,阿閔已猜到了六七分,再看到那猶如發情狒狒走路的雄姿,便知道是舊時相識──本名胡德華胡鐵花』,『八十一陰陽寶典』起草者之一,土城『劉的華』,白爛界的天王。

 

   此人國小低年級與阿閔同班,升中年級時兩人結束這段孽緣,沒想到在H小五年28班的教室裡,兩人再續前緣;而他的身高從較阿閔高出一個頭到被追平,現在已遭到逆轉,反而比阿閔略矮半個頭,不過全身上下依舊充滿白爛到有春的旺盛精力。

   只見他老兄穿著和鳥蛋同樣欠KG中水手服,神氣活現地走上前來,也不在意佳人在旁,突然迅捷無倫地對阿閔來那麼一下『潑猴偷桃』──就愛這調調是吧!阿閔早就有備,明白這下『桃子』要是真被偷到,他多半還會說:「怎麼那麼軟(或硬)(或濕)(或短小)…等諸如此類的白爛話。」自己一世英明便付諸流水,立即一個下防擋了開去

   那廝一開口還是老樣子:「老臭蟲就是老臭蟲,走到哪身邊都有漂亮的姑娘。」這才轉頭對雅琴姊說:「不好意思!一時情不自禁,等等……借我P一下」然後他的()習慣就來了,果然,從懷裡端出一台奇形怪狀的照相機,後退兩步,對著咱美麗的班導姊姊瞄準:「來~美女,肩膀開一點,對,漂亮!撥一下頭髮,左臉對我,笑一個,放一點、再放一點,想像一下郭富城對著你笑,對~漂亮!右手食指輕輕戳臉頰,嘴唇嘟一下,對~漂亮!現在手指變手槍,放到下巴,側臉用眼角看我,有一點點生氣,一點點就好,再收,再收,對~漂亮!OK的啦!」雅琴姊有些不知所措,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照著做。

   這系列『亮麗風中的班導師』一套共六張,即興演出的模特兒先挑了兩張,雅琴姊把比著手槍ㄅㄧㄤˋㄅㄧㄤˋ的那張分給阿閔,剩下四張分別送給了阿閔的四位少年好友,但後來全被鳥蛋用各式各樣荒誕的理由給拐走了,至於最想收藏的攝影師自個兒則一張不留,這並非基於職業道德而是某種原因,他不能留他有苦衷,後有詳述。總之,這套天橋寫真替雅琴姊留下了難得的倩影,卻也為白爛天王和無辜的大頭仔埋下後患無窮的甜蜜殺機。

   打從國小開始,這姓胡的老小子上學就拿著一台拍立得』東拍西拍,人蟲花鳥樹無一不拍,而拍久了自己也摸出門道,算是無師自通,國語日報、今日兒童以及校刊都常見他的作品──而『借我P一下』的口頭禪,有一次居然還成為H小某期校刊攝影專欄的標題

   「小滑頭,這位是……意外客串model的班導總算有機會回復正常站姿,鳥蛋便說:「他是我隔壁班同學,整天都在那邊『借我P一下』,大家都叫他P』;剛剛在日成巷口遇到他,我靠著三寸不爛之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他加入我們日成這個大家庭,Chris~我這麼努力,是不是值得嘉獎?」

   雅琴姊笑著點頭:「Thank you so much, Michael.」鳥蛋一聽,登時雙眼發亮,還來不及出聲,Angel就公布了解答:「你在評量卷上寫了N次啦!怎麼?怕我記不住?」趁著滑頭小子高興的轉圈圈時,轉頭對未成年的業餘攝影師說:「同學,歡迎你加入日成的行列,希望你好好用功,明年金榜題名。你剛新來,選班、劃位下禮拜一放學來找我;至於環境方面,這兩位舊生會幫你儘快熟悉。」官方辭令講完,又笑著說:「剛看你架式十足,照片洗出來記得讓我欣賞喔!」

   「一定一定。」新來的菜鳥連連點頭。

 

   阿閔對這個G中的胡P太瞭解了,什麼三寸不爛之舌、九牛二虎之力全是幌子,鳥蛋這廝鐵定是說:「同學,日成裡面有好多別校的女生可以『P一下』,來不來?」瞧~~這不就來了嗎?叮咚叮咚……500元輕鬆入袋,還什麼藍波洛基李麥克,爽死吧你!拿我的白爛道友來抵債,算你行。不過也太巧了吧?──咦~等一等,說到這個,剛剛為什麼每次我說很巧,姊就說還不夠巧,什麼意思?算了,下次再問她吧!

 

                                            

 

   「對了,阿閔為什麼叫做大頭仔啊?你們以前認識?」心細如髮的班導果然沒放過這則亮麗風中的情報。胡鐵花白爛歸白爛,好在不是白內障(至少現在還沒有),身為攝師引以為豪的1.2視力捕捉到班導身後連使眼色的阿閔,於是避重就輕的說:「這個嘛萍水相逢一場,有過幾面之緣,班導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誰嗎?」

   雅琴姊回過身來,再次仔細地打量這位底迪,接著慢慢地把手中的牛皮紙袋遮住阿閔那H中特有的平頭,凝視了半晌,突然『啊』地一聲笑了出來:「對耶~果然沒錯!我以前怎麼沒注意到?是他、是他、是他,哈哈、哈哈、哈哈,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李秋水要這樣子笑了。」

   穿著水手服的胡鐵花大方地享受阿閔送來的怨恨白眼,還一副君子坦蕩蕩的口吻,補上最後一槍:「我就說吧!你長得真~的真的有夠像萬梓良。」而除了身分被識破的人以外,兩男一女全都笑成一團。

   白爛之人無視於自己的白爛,依舊繼續旁白著:「小六那年,班上要演話劇,我跟阿閔同組,他是點子王,提議來點不一樣的,於是幾個小蘿蔔頭去錄影帶店找靈感,然後同組一個女生,叫做巧莓(綽號當然叫草莓),她突然說:『阿閔你爸是不是電影明星?這個人長得好像你喔!』大家靠過去看,就是萬梓良演的『大頭仔』,於是大家一致鼓掌通過,讓他自編自導自演……

   「我告訴你們,我這個兄弟啊,吹牛胡扯講故事等類的玩意兒他一流的,他改成爆笑版的劇本,結果沒想到廣受好評,後來我們這組代表全班參加全校話劇比賽還得到第三名和最佳歡樂獎。」鳥蛋忙問:「最精采的橋段是什麼?」胡鐵花就等這句,啊哈一聲,不管此刻頻頻喊『卡』的閔導,繼續白爛到底:「他當時暗戀草莓很久了,公然利用導演的特權要她當女主角演恬妞,然後在舞廳那一幕,硬要安排一段火辣辣的吻戲,人家當然不願意啦,最後只好改成跳舞,排練時明明還好端端的,沒想到正式演出當下,這對亡命鴛鴦太緊張,記錯站位和腳步,雙雙跌倒,結果兩人在舞台地板上直接雙唇對接,小女生超生氣的,站起來就是一個耳光,哭著說:『你這個死萬梓良、死大頭仔,假鬼假怪活該要被判死刑!這是我的初吻耶!哇~~』大家以為是節目效果還一起熱烈鼓掌,事後大家在校園看到他,都會指著阿閔說『故意的、故意的、大頭仔是故意的』像繞口令一樣,只有我幫我的好哥們說話。」

   「你幫這個強奪小女生初吻的冒牌萬梓良說了什麼好話?」雅琴姊這下可是興致盎然,倒是她可愛的乾弟弟已然將雙眼緩緩閉上、聽天由命。

   「我說那不是事實!是草莓故意跌倒強行奪走大頭仔的初吻,阿閔才是受害者好不好?」白爛天王果然振振有詞。

   收下了乾姊投來的安慰眼神,阿閔終於逮到機會為自己分辨分辨:「什麼我太緊張?還不是你在旁邊唱『浪子ㄟ心情』唱到走音,害我分心!拜託~走音就趕快閉嘴,還越唱越大聲,讓寶島歌王聽到他會切腹的好嗎?還有明明碼頭槍戰配上曲祐良的歌要一氣呵成,你這副導還硬要進廣告,那什麼爛廣告要草莓和你假裝情侶吵架,踢你那邊一腳後走人,然後你再擺出一副不會痛的硬漢表情說:『哼~幸虧我有穿比威力防彈內褲』,結果那天草莓已經很火大了,那一腳踢的超級暴力,然後你的表情和台詞完全對不上……」鳥蛋已經笑得在天橋上打滾。

   阿閔槓上開花地追加攻擊COMBO:「那座最佳歡樂獎就是這麼來的,頒獎的時候評審還要你再說一次台詞,你他媽的白爛也該有極限,就不會忍一下嗎?校長、家長會和所有來賓都還坐在台下,你老兄還在台上一邊搓著你那裡一邊拿著獎盃喊『乙蝶乙蝶』,你沒注意到那座獎盃從頭到尾都沒人想碰,直接讓你帶回家嗎?」

 

   原來,往事除了回味之外,還可以拿來做成安非他命服用哩!當天路過的行人一定很好奇,天橋上那一群男女怎麼空空肖肖?笑什麼可以笑到東倒西歪?

 

                                            

 

   雅琴姊雙手遮臉、連連深呼吸,好不容易等到端莊的形象回來得差不多以後,這才開口:「江山萬里晴,你們兩個」鳥蛋接了下去:「真行!」說完又笑了幾聲,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啊!笑得太投入,差點忘了,Chris~剛剛班主任要你先回日成,宣傳單就交給我們來發

   雅琴姊皺了皺眉頭,隨即笑著說:「那就有勞三位了,今天太陽蠻大的,一個小時以後不管有沒有發完,都要回日成找我報到喔!要是我不在位置上,呃~我桌下有一箱愛爾蘭涼茶和半箱生活400,你們自己拿別客氣。」看著幾位少年聽話地點頭接下任務,也頗為高興,殊不知那一閃即逝的猶豫神情,已同時被兩位鬼靈精給注意到了。

   他倆默默看著雅琴姊轉身離去的背影,阿閔順手將鳥蛋掛在左耳的耳機塞進自己的右耳,隨身聽傳來的歌聲被適時調大──

 

…………

…………

I don't want this night to end

Don't say goodbye

Just hold me close my darling

I don't want this night to end

Pretend a while

And let's forget tomorrow

…………

…………

 

   即便阿閔在國三上的第一次模擬考英文考24(已進步將近300%),而完全聽不懂歌詞;饒是如此,蕩氣迴腸的旋律已深深打動少年的心幾年後,阿閔在大學旁的租屋處,一個人深夜亂轉第四台,不知不覺間把藥師丸博子真田廣之主演的一部古裝片給看完了,直到男女主角最後騎馬離去時,才又與這首歌重逢。不知為何?腦海裡揮之不去的便是此時此景,而鳥蛋兄此刻的眼神亦無須解讀,分明刻得真真切切:「我的公主,我的愛人,我願追隨你到天涯海角,直到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