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半熟。記憶微溫~Lesson 11. 乾妹妹
「嗯~我開始覺得你的故事有唬爛的成分喔!想當初我唸H中的時候,一個年級有68班,聽說最近比較少了,但也還有65班,你說你的初戀情人轉學過來恰好和你同班,哪有這麼巧?才誇你兩句就把故事編過頭,底迪你這樣不行啦!還不從實招來。」雅琴姊笑著搖頭。
「雅琴姑娘此言差矣!沒有巧事何來巧字?」阿閔又學鄭少秋搓了一下鼻子。「而且,姊你既然都說是故事了,幹嘛在意真假?」被人小鬼大、一頓似是而非的搶白,眼前這位大姊姊倒是一愣,隨即毫不客氣地捏住阿閔的腮幫子:「厚~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條?跟那個小滑頭混太近學壞了不是?居然敢直呼本宮名諱,看來不給你嚐點手段你是不知道厲害。」接著手指上的力道有逐漸加強的趨勢。
阿閔立刻舉手表示投降:「是真的啦!婉如國一下真的、真的轉到我們班啦!不過她才不是我的初戀情人,我的初戀情人是我唸幼稚園坐我隔壁的小女生,每次她都把自己的手帕借我擦鼻涕,不過她的名字早就忘了。」臉頰上的受力明顯減輕了好幾牛頓,但施力者的嘴裡仍不饒人:「你這個負心漢薄情郎,我要代替那位借手帕給你擦鼻涕的小妹妹逞罰你。」雅琴姊說完忍俊不住還是笑了出來。
一陣罪惡的氣味飄來,鳥蛋已經提著香噴噴的下午茶跑上天橋:「Hey~Christine, my angel……久等了,想我嗎?我還買了冰鎮酸梅湯喔!」雅琴姊笑吟吟的說:「當然想你~買的雞脖子,而且正因為天天想你,才連帶想到你還欠補習班400元還沒繳,班主任在催了喔!」
鳥蛋趕緊使出乾坤大挪移轉移話題:「剛我在路邊攤隔老遠看到你們在比手畫腳,我錯過什麼了嗎?」阿閔立即道:「是啊!要不要一起玩?」
「底迪~你知不知道我看『透明光』、『藍血人』要嘛就等考完再看,要嘛就是一口氣通宵看完。」阿閔轉眼看到雅琴姊似笑非笑的表情,臉上挑明寫著:「你再吊姊胃口嘛,你完了你。」
阿閔長嘆一聲,這下成了名符其實的天橋說書人,整理了一下思緒:「剛剛的劇情講到哪了?鴨子盜墓挖地道那一集,還是白蓮花重現江湖那一集?」善體人意的大姊姊心領神會:「剛剛講到…嗯~男主角衛斯理為了婉君表妹的幸福,在上海灘比武招親對決許文強的那一集。」
「許文強?」從不看小說只聽死人歌(音似『西洋歌』的台語)的鳥蛋,搶在一頭霧水的阿閔前面先一步問出來。
「嗯…沒關係!為了方便起見,我們就稱文哥好了。」好個雅琴姊臨危不亂,讓阿閔吁了一口氣心想:「差點穿幫,鳥蛋這廝精怪得很,等下可得移花接木一番,別被聽出破綻開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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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閔正要發動時光機時,雅琴姊喊了聲暫停:「先等一下!我覺得你們男生真得很無聊耶!喜歡人家就去追啊~」說到這邊意有所指地朝阿閔看了一眼,才又接著道:「收人家做乾妹妹是什麼意思?」
聽出弦外之音的14歲少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只好陪著乾笑兩聲:「姊你有所不知,對我們男生來說,乾妹妹有兩種意思,一種是很投緣、才剛認識就像是失散已久的親人,相處起來很自然的那種;至於另一種嘛~嗯~~」鳥蛋不愧是曾併肩作戰的戰友,立刻接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像我們G中名義上的老大不是阿成嗎?但是知道內情的都明白,實際上的老大是阿成的乾妹KIKI姐,阿成他超哈KIKI,但是追了好久都碰軟釘子,雖然自己G中的人不會白目到出來橫刀奪愛,但萬一被別校的ㄆㄚˇ造(追走),恐怕臉上無光,於是乾脆宣布收KIKI做乾妹,醬子就算被追走,大可厚著臉皮叫情敵一聲『乾弟』討回點顏面,要是沒人追,須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身邊磨久了總有機會,進可攻、退可守,方為『乾妹妹』之真義也。」
(編按:幾年後,有一位喜歡把帽子反戴的痞子歌手,把『乾妹妹』這種台灣特有的次文化寫成歌,還紅了好幾年。)
雅琴姊一手拿著熱騰騰的雞脖子、一手撫著額頭:「天~我頭好痛,你們男生真的很北七,沒有女生喜歡被這樣對待的啦!還進可攻退可守咧,這招很遜,底迪~你千萬別學。月下老人牽的紅線都被人燒光了,這位KIKI還真可憐。」
鳥蛋不慌不忙的說:「非也非也~KIKI姐樂得身邊有個小叮噹可以使喚,水裡來火裡去沒有第二句話,身邊也不會有蒼蠅亂飛,清幽得很。」
「這位KIKI還真是異於常人。」雅琴姊不置可否,而天不怕地不怕的鳥蛋此時罕見的壓低聲音:「Christine你得當心,這位KIKI我只聽過沒看過,因為每次身邊都跟著一大票人,隔太遠了,她是體育班的狠角色,你知道KIKI這個外號怎麼來的嗎?聽說被她揍到掉牙齒的人不計其數,苦主哀號著『我的牙齒……』用台語唸唸看、唸快一點再加上講話漏風,就變成『KIKI』啦!」
「小滑頭,多謝你的關心,我想我不會是這位KIKI的敵人;再說,我有一位受過中國武術嚴格訓練的底迪會保護我,沒錯吧?」雅琴姊陶醉在炸雞脖子的香氛裡,喝了口酸梅湯說:「喂!那個說書的,婉君表妹的幸福後來怎樣了?再拖台錢的話,聽眾可要暴動囉~」
自詡受過嚴格街頭話術訓練的說書仔囫圇吞下最後一顆花枝丸,哼著張雨生的歌,裝滿自信、發動引擎,將超載的時光機一口氣推到三檔,搖搖晃晃地飛向兩年前的平行宇宙,回到根本不在上海的上海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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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理傳奇》離子空間鑽石貓 之 上海灘奇案
原文出處:民明書房刊(卷46)
編劇:阿閔
監製:雅琴姊
【前情提要】
衛斯理接獲忠僕老蔡的通知,受富商陶啟泉所託,與好友陳長青前赴上海灘尋找離奇消失的鑽石貓,調查過程中與上海灘大亨人稱文哥的許文強鬥智鬥力,最後於霞飛路十里洋場在四大洋行代表納爾遜先生的見證下談判,未料消息走漏,衛斯理與文哥雙雙遭巡捕房萊西先生強行押走而受盡酷刑,所幸兩人均受過嚴格中國武術訓練,忍辱負重方得脫牢籠;過程中,衛斯理以身懷七鈴的盜竊絕技,探知萊西先生密室中的諸多秘密。此時,上海灘出現一名宛若白蓮的脫俗女子,神秘的來歷令衛斯理覺得並不單純,可能與鑽石貓消失的離子空間有關,而文哥竟聲稱這名叫做婉君的神秘女子是失散多年的表妹……
【本文開始】
陳長青搓著雙手喜不自勝,道:「此等女子世間少見,若託郭則清郭大偵探深入調查,想必鑽石貓之事很快會有眉目,你我不妨寬心暫待幾日…」
我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頭:「早先勒曼醫院已有消息,此女身長1米59、體態輕盈堪堪41,與地球人無異,且天外來客的資料上並未有相關載明,我們大可不必庸人自擾,眼下不宜節外生枝,更該注意文哥這幫剽匪的動靜。」
翌日,我送陳長青至虹口機場返回香港繼續與小郭聯繫,我則孤身一人搭的士重回十里洋場勘查,看能否找到些許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方當懊惱之時,卻不經意地察覺有人在身前身後探頭探腦,行徑鬼祟之極。當下冷笑一聲,刻意在長街上信步散策,看看這群鼠輩玩勞什子花樣。
我心下思忖:上海灘已盡入文哥之手,前兩次交手沒佔到上風,眼下又多個神祕女子攪局,想當然爾,此刻定是佈下天羅地網想先探個虛實,若我輕舉妄動,他便會痛下殺手來個漁翁得利,不若我化暗為明、以虛待實,看他葫蘆裡賣什麼藥;計議已定,便驅車直赴那白衣女子下榻的酒店,來個敲山震虎。
那匪酋果真沉不住氣,早早得到消息,搶先一步與那名為婉君的女子面晤,並以他處強取豪奪之金銀財寶、珍珠瑪瑙做為厚禮,盼能打動芳心。我見此景,憐惜之心油然而生,便出言申斥,文哥原為一土豪劣霸,這幾年憑藉一身硬底子功夫和手下這票匪幫,在上海灘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被我兩次三番壞他好事,此時忍無可忍,亦不再故作斯文,遂揚言明日午時三刻,八搭子樓塔頂一決高下!雙方擊掌為誓,約定輸的一方永遠離開上海灘。
我當時年少氣盛,見佳人有難一時血氣上湧,便一口應承下來,待回過神,只見婉君臉上掛著兩行清淚:「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兩位切不可如此壞了上海灘的和氣,讓洋人們笑話。」然而此刻已是騎虎難下,唯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此事係因那神秘的白衣女子而起,早有好事之徒四處渲染,消息一經轟傳、朝野震動,『兩雄爭美』、『比武招親』遂成了各茶樓酒肆酒足飯飽後的話柄。
回到旅館,門房叫住了我,原來小郭拍了通電報過來,要我一回旅館就打越洋電話給他。他這些年事業已遍及東南亞、忙得不可開交,電話轉了幾位接線生才轉到他手上,他劈頭就是一句:「衛,這女子是個禍水,碰不得。」
我忙問原由,電話一頭的小郭急道:「C國的組織高層為了她鬧內鬨,她曾任事的食堂也因受不明人士駁火而屢遭波及,她真正的身分說不定是G國特務。」我沉吟了半晌,把我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我懷疑她與失蹤的鑽石貓有關,但在這地頭上,調查行動因許文強的從中作梗而屢屢受阻,不若就此機會剪除這幫匪類,後續我再尋求國際警方的協助。」小郭嘆了口氣:「那姓許的絕非善類,你自己小心。」說完便收了線。
是日午時三刻,八搭子樓塔頂風起雲湧,因文哥身兼灘南灘北七幫十八會的總管事,視下任龍頭為囊中之物,故各幫各會的耆老均到場見證,就連已呈半退休狀態的現任龍頭『黑鷹』都來了。只見黑鷹半瞇著眼,呵呵笑了幾聲:「長江後浪推前浪,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好極!好極!看來,今日也許是老朽金盆洗手之日呀!」
文哥與我一起上前行禮、互通姓名,同時驗明正身並無貼身攜帶淬毒暗器;須臾,上海灘的第二把交椅『山風』越眾而出,朗聲道:「時辰已到,生死狀下,拳腳無眼,各安天命,如有不從,天人共戮。」黑鷹沉聲曰:「兩位以音滅為信,方可動手。」接著便向手中茶盞彈去。
叮聲悠揚,不知何時消停,然文哥在上海灘日久,顯然精於此道,我暗叫不好,這匪酋武藝嫻熟、出手狠辣,若被他佔得先機,恐怕極為不利,於是心生一計──先用手指著他、再指著自己腰部慢慢畫圓圈…慢慢的畫圈,沒錯!便是上次被我用『幻影三式』痛擊的部位,接著便朝他陰側側地笑著。
我記得原振俠醫生曾跟我提到一個有趣的實驗:身體的一個部位受到創傷後便會產生相對應的記憶,如再次給予聲音、圖像或影像等相同訊號,那麼在一定程度上,有可能會激發生理的記憶而在承受打擊前,先行產生痛感。
我在催眠上算是頗有造詣的,手勢在進行時,已下達了足夠的暗示勾起他的生理記憶,現在就差時機的掌握了!因此便要讓他焦躁,並仔細觀察,才有機可趁,即便不成功,至少也能彌補一些先天上的差距。
果然,約莫是在黑鷹彈指後的第6秒,文哥的表請起了變化,像是久經壓抑的獵豹,將背拱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文哥雙手門戶大開向我衝來,這真是高招──既然被我製造了一個破綻出來,他乾脆主動露出更多破綻,反而讓我因有所選擇而緩了一下,而這一猶豫,就讓這場比試的主導權重回他手中,文哥一個膝擊正中我的丹田,待我的腰彎了下來,隨即一拳直上直下的朝我太陽穴猛轟。
電光石火間,我心知這下若被打中恐怕就得躺下,趕緊順勢一個懶驢打滾避了開去,雖然狼狽,但總算保存再戰的體力。我一起身就朝文哥撲去,因為我不能讓文哥知道我現在傷勢如何,他也確實沒想到對手挨了自己全力一擊後竟能如此快的反擊,也就是這麼一楞,我就要他付出代價,當下飛起左腳作勢狠踹,這是『幻影三式』的起手式,和上次一模一樣,果不其然,生理上的記憶令他不得不下意識的護住前次慘遭痛擊的左腰,我卻往另一邊迴身,鑽過他掃過的右臂,以頂心肘重重鑿在他背心的大椎穴上,只見文哥往前一跌卻在身形盡失前,向後一個掃腿將我逼退,藉著轉換重心,再次與我正面相對。
我靜靜的觀察著,此時文哥全身上下破綻不少,卻瀰漫著一股殺氣,因此讓我有所顧忌。文哥這位上海灘的大亨,此刻就像史前時代的猛獸惡狠狠地盯著我;對付野獸絕不能示弱,我也瞪回去,看著在他眼神中的自己,同時靜下心來用年少時師父王天兵所授的龍虎功呼吸吐納,任白衣女子、鑽石貓的影像都逐漸淡去、遠去……當心如明鏡時果然靈光一閃──原始人捕殺劍齒虎的時候,絕不可能想著如何一擊斃命,而是每一擊都要確實削弱牠!
擬好策略,就等這頭畜牲送上門來──我心知肚明,今日這排場絕非市井之徒看熱鬧的擂台如此簡單,而是用看似戲謔的比武招親為表象,掩護內裡江湖幫會龍頭交接之實,讓原本見不得光的事能夠堂而皇之。而我,一介外來客,今日看似敵眾我寡,實則他的壓力不下於我;想通此點,我故意朝黑鷹努努嘴、再朝著自己手腕上無形的手錶指了幾下,接著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意思是『這麼拖泥帶水,黑鷹他老人家好失望啊!怎麼放心交棒給你這蠢狗?』
果然,這匪類一聲虎吼,揚起右拳衝了過來!那威勢,便是一座山擋著,怕也要被轟成碎片了。
──然而,我等的就是這個。倏地,左手在空中畫一道半弧,格開他僵硬的右臂,進右腳為弓、右掌平推為箭,順勢『啪』地一聲直接擊中他的面門,這古樸無華、後發先至的一掌,有紋有路,正是降龍十八掌中的『亢龍有悔』!此招精妙在一個『悔』字,己身有二十分力、只能出十分力,如此招式勁道不至疲老,後續攻勢方能收發自如、綿綿不絕也。
文哥莫名遇襲,猝不及防下已鼻血長流,當下又驚又怒、兇性大發,出拳更如疾風驟雨般;但我已然看得分明、記得清楚,避掃腿、進馬、切掌、中右脅;架開左拐、中路退按、起右腳、再中左膝。文哥接連受創,痛呼連聲,卻仍是宛若金鎗鐵樹、撓而不倒,我一時心浮,竟被一把抱住,正待沉腰坐馬,整個人卻被攔腰扛起往地上重重一摔,只覺眼前一黑,正待暈去時,卻似嗅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淡雅清香,驀然想起白衣女子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當下猛然一提真氣、意守清明,就地翻身挺腰、雙腳一勾一夾,使出正宗蒙古巴圖魯的摔角絕技『風捲黃沙』將這廝捲倒,兩人打得性起,正欲近身搏殺──「夠了!」但見黑鷹一擺手,已然有人將場中二人拉開,黑鷹看著眾人半晌不出聲,氣氛凝重到了極點,隨後緩緩開口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文哥啞著嗓子忿然道:「好,婉君我可以先作罷;那接任一事又待如何?」黑鷹淡然道:「這事兒不急,得再緩緩;山風,文哥打得很累了,還不扶他回去休息。」文哥正欲分辯,卻聽得塔樓下哨音四起,原來是巡捕房的萊西先生,接獲線報進場逮人,群豪頓時一哄而散。欲知詳情如何,且聽下回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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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蛋聽得津津有味,不但吃光了自己的地瓜球,連阿閔的甜不辣都已遭殃大半,嘴饞的大頭閔趕緊一把搶過:「喂~不打賞說書人也就算了,還偷吃!」
鳥蛋哈哈一笑:「不好意思!瞧你講得口沫橫飛,我也一時聽得出神,一不小心就…歹勢啦!」將還抓在手中的半條甜不辣送進口裡後又道:「不過…雖然我沒在看小說,可是『降龍十八掌』不是金庸武俠小說裡的嗎?怎麼跑到倪匡科幻小說裡了?劇情是還不錯啦,但總覺得不知道哪裡怪怪的…」
「你不知道嗎?這兩位大師是好朋友,金庸稱讚倪匡的腦袋可以編織出無盡時空的永恆矛盾,而倪匡也三不五時在自己的作品裡提到金庸小說的人物呢!」阿閔拍了拍鳥蛋的肩膀加強了語氣,然後接著說:「還有啊~聽說天龍八部裡有一段是倪匡代筆的喔!就是虛竹出場的那一段,這你應該不知道吧?」
鳥蛋奇道:「此話當真?」卻見身旁這對姐弟倆饒有默契的大點其頭,他老兄搔了搔頭,看來是信了。雅琴姐說:「小滑頭,你一邊仔細琢磨,一邊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這小色胚馬上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Christine有何吩咐?」雅琴姊晃了一下手上已空空如也的牛皮紙袋,說:「剛剛我們一邊閒聊,居然把宣傳單發完了,你幫我回日成跟班主任再拿一疊過來,thank you, please~」哼哼~~Angel有令,你個滑頭鳥蛋敢不照辦?
「嗯~可是,如果班主任趁機跟我索討欠款呢?」鳥蛋卻立刻聯想到更敏感、更迫切的財務危機,怪不得這幾天在補習班的舉動比平常更加鬼祟。卻聽雅琴姊說:「別擔心!其實我上上個月已經先用工讀的薪水幫你墊了,你要記得還我,不然Angel就要Anger了。」這下換鳥蛋愣住了!
阿閔心想:「Oh my God~姊你人也太好了吧?這麼好的班導哪裡找?這下鳥蛋還不以身相許?」嘴裡卻說:「鳥蛋兄,我爸說欠女人錢會倒三輩子的楣,你還不快去跑腿,將功折罪。」
鳥蛋立即以待罪之身遭『天橋之國』流放,逐出邊境時還回頭大聲地喊著:「Christine, I’m sorry, I’m very~ very~ sorry.」雅琴姊趴在欄杆上笑著不說話,只朝他揚了揚手算是回應。多年後,鳥蛋有次無意間脫口而出:「我永遠忘不了她長髮飄飄對著我笑的那一幕,最適合那句台詞的場景就在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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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事的人終於走了,阿閔終於有機會抱怨了:「姊~你出這啥爛題目?也不先打個pass過來,就只會在旁邊偷笑。」
打從一開始的前情提要,雅琴姊就一直吃吃笑著,卻拼命忍住,雞脖子吃得很辛苦,到後來乾脆打手勢喊『卡』要求暫停;這時她終於開懷暢笑,阿閔等她笑到告一段落,才開口:「姊~你怎麼知道我快撐不下去了?」大姊姊臉上仍掛著笑意:「那還不簡單,開頭是不錯啦,有模有樣地將倪大師的手筆依樣畫葫蘆,後來啊…從你開始施展降龍十八掌那裡,姊就知道底迪你快罩不住了,得趕快幫你謝幕才行。」接著又說:「不過沒想到我隨手亂丟的九流劇本,居然可以被你寫成三流小說,底迪~你還真不是蓋的,我都快成了你的書迷了。」
「唉…可是,像醬子開鳥蛋玩笑有趣歸有趣,不過金庸和倪匡一定很不高興,有點對不起他們的說。」毫無版權概念的14歲少年總算尚有一絲天良。雅琴姊摸著阿閔的大頭安慰著:「別擔心啦~兩位大俠都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師,不會跟我們這種無知小輩一般見識。」隨後話鋒一轉,問道:「後來呢?婉君表妹…嗯~我是說婉如後來真的成了你的乾妹妹啦?」
阿閔急忙否認:「沒有啦!倒是在頂樓的那一場架打到一半被拉虛仔中斷後,阿文就銷聲匿跡了好一陣子,聽鴨B仔說,阿文因為實質上已經一統H中七大樓,因此也不想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而為了爭取黑狗老大的信任,因此先安內、再攘外,接下來的時間一直到升國二的暑假結束前,他七分發展、兩分應付、一分念書,學校圍牆內還算風平浪靜,不過圍牆外卻是一片腥風血雨。這段期間阿文在校外各據點攻城掠地,C、G兩校的混混甚至有時被迫聯手才得以和我們H中的惡勢力抗衡,而曾在婉如家裡撒野鬧事的那幾票人全都住院了,聽說還是嵐仔親自招呼的哩!」
雅琴姊聽完吐了吐舌頭:「好可怕,底迪你千萬別再跟那些人糾纏,你現在都已經國三了,該好好想想自己的未來。」然而,對14歲的少年來說,『現在』都感到茫然了,更何況是『未來』呢?未來──太遙遠了,遙遠到連該不該對它感到不安都不知道。未來確實值得心生敬畏,但我們並沒有。
阿閔沒想那麼多,但也不想讓她擔心:「我知道啦,我本來就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們不來惹我,我又不是吃飽太閒。」雅琴姊溫柔地摸了摸阿閔的頭,有點語重心長:「底迪~有時候生活不會事事順心,有些時候得要退一步才有海闊天空。」阿閔難得見這位大姊姊面露愁緒,也有些感慨,不由得想到陳松勇在電影裡講的:「姊你不覺得有時候進也難、退也難?」雅琴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過半晌才說:「你想說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阿閔有點無奈:「是啊!升國二以後,我、婉如、鴨B仔都不同班,偶爾校園裡碰個面點個頭,倒也著實過了一段太平日子,誰知我不找麻煩,麻煩卻找上門來……」
雅琴姊忙問:「又是那個『許文強』?」14歲少年開始苦笑了起來:「幹!……姊對不起講髒話,我把它吞回去,下不為例!」看著雅琴姊柳眉倒豎地瞪了一眼,趕緊平復了一下,才又接著說:「真不知道究竟是造了什麼孽?阿文那傢伙就是喜歡針對我。他升上國二才沒多久,因為前一段日子H中在阿文的帶領下四處征戰、開疆闢土而居功厥偉,因此黑狗老大在畢業前,破例跳過大阿文一屆的學長們,指定阿文為H中老大,這個土匪文積習難改,打聽到婉如在哪一班後,又開始大獻殷勤,婉如不堪其擾,她班上的女生看不下去,乾脆把風聲放出來,說是婉如國一下已經認了我當乾哥,阿文如果硬要強來,那麼按照先來後到,會變成我的乾弟……」雅琴姊聽到這不禁莞爾,戳著大頭底迪的臉頰:「衛斯閔你慘了你~」
阿閔雙手一攤:「姊你說這是不是無妄之災?簡直莫名其妙嘛!人家這樣講無非是幫他找個下台階,誰知他老兄卻當作是少個下馬威,非但知難不退,反而說必定會用誠意來打動佳人芳心。」少年誇張地嘆了一口氣說:「而他所謂的誠意則是要求我公開宣布婉如跟我沒有任何關係。」雅琴姊一揚眉丟個問號過來,阿閔立即接話:「而我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
「所以~故事還沒完?」
「當然沒完。讓我喝口酸梅汁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