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世界都跟你改時間


今天，全世界的人都在跟我改時間，害得我，也只好跟全世界改時間。


約好一點錄音的來賓，臨時有緊急狀況，來電告知必須晚到半小時。問題是

半小時後錄音室不歸我用了，而我也另有行程，於是通告等同取消，必須另

外改時間。


這個通告還沒能協調出一個結果，另一通電話撥了進來。兩天後的一個電話

連線也突然有了狀況，於是必須再改時間。


兩個通告的變動，讓我的時間表上的好幾個約會像動作中的骨牌一樣，一個

接著一個地，紛紛忙亂起來。


不過坦白說，這當中還是有些微差別的；有些骨牌可以屹立不搖，其他骨牌

看見了它必須繞道而行，有些骨牌看見別的骨牌來了得自動倒下，無論它肯

不肯動，它就是非動不可。


有些約你不會去動它的，排除萬難你都想赴約，你想見到那個人，你想處理

那件事，你想完成那個約會，你會挪開其它的任何事情確保這個約可以成立

；有些約，你倒也不是不在乎或是覺得不重要，而是當約與約之間產生了衝

突，你會自然而然地伸手移動或捨棄某顆棋子，而留下另一顆。


優先順序是一種非常現實而殘酷的衡量基準，它存在於心裡頭，你不需要意

識到它，但它就是在，而且時間到了自然靈活運作。你肯定沒有傷人的意圖

，至少絕不會是有意識地，可是當某些人某些事在某些狀況下被迫必須因你

而更改既有的行程，你心裡的優先順序便開始運作了，自然而然。


他希望你來換一個時間，他希望你來做一個改變，而不是其他人；他希望你

換一個時間跟他吃飯，因為他要陪媽媽上市場或是跟哥兒們打球，他希望改

天再陪你去旅行，因為他臨時有了出差計畫，他希望你能願意主動離開他，

因為你們的交往已經妨礙到他的工作、升遷、形象、婚姻與家庭、或者是另

一段感情。


很多時候我們只是委婉地告訴對方，很抱歉，因為某些緣故必須調整計畫了

，對方不見得知道真正的原因，不見得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你心

裡頭的優先順序怎麼運作，這種時候人們通常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就接受調

整計畫的請求，要不就接受這個約會必須取消的事實。


然而當我們向對方提出調整或改變的請求時，其實是冒著可能無法調整或改

變而將會失去全部的風險：因為對方心裡頭也有一套優先順序，你並不真確

地知道，它將怎麼運作。


也許你忽然不願意再當那個溫順的人總是跟著他的時間表來作息了，也許你

忽然覺得，為什麼老是我在做調整呢，也許你忽然發現，竟然有比跟他碰面

更重要的事呢，以前不覺得，什麼時候不知不覺改變了呀。


我學會了在被要求調整時間或是改變計畫時，不去問個水落石出的為什麼，

那有什麼關係，已經不重要了，既然對方開了口，無論他是多番躊躇而後不

得不開口，或者他兩秒鐘就決定移動我這顆棋子，無論到底是為了什麼，既

然他開了口，原因就不重要了，因為此刻只剩下一件事情需要處理：我到底

要不要接受這個改變？


我總是在同一時間啟動我自己的優先順序，問自己，這個人、這件事、這個

約會有多重要，我可以接受對方的要求，或者我就取消這個約會，就這麼簡

單。


不需要知道為什麼，因為當我必須委婉地告知對方計畫更動時的為難和無奈

，必然也會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如果我不一定會得到真正的原因，那麼「為

什麼」也就不需要說出口了。


優先順序或許現實而殘酷，但是倘若我們都忠於自己的優先順序，那未嘗不

是一種誠實，你清楚地看到對方以及自己的決定，是捨棄，或者擁抱。於是

，在現實及殘酷之外，我們也將有了發自內心的體諒，因為就是這麼一回事

：當全世界都跟你改時間的時候，你就問問自己，要不要也跟全世界改時間

，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