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畢業時，很喜歡我的導師在我買來的小小畢業紀念冊上留過兩次話——「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和「為學要如金字塔，先穩再高」。另外他老人家還把我專程叫去，將平時最常念的經嚴肅地再次賣力念了一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年幼無知，將夫子的話當耳旁風。風輕語散，不留絲毫痕跡。

之後也曾在初、高中紀念冊上幫同學提過這些字，寫的時候如小和尚念經是有口無心，完全未曾體會出簡單句子後的深刻意義。

初次有所感受是念逢甲夜間部時。

我們班上有位和商業有關科目以及珠算成績好得嚇人的同學，但她不是正科生，只是隨班附讀；沒學歷的。

四十多年前女生考進夜間部念書的幾乎全是高中應屆畢業生，這位戴著深度近視眼鏡、外貌平庸又寡言的同學，明顯地看來比我們這群黃毛丫頭年齡大很多。她座位在我附近，我很喜歡看她在上珠算課時凝神用手指凌空心算的「神技」，也很喜歡她羞怯的笑容，有天就忍不住跟她「我問妳答」起來。

「妳學科成績和珠算這麼好，怎麼會沒考取正科生呢？」年輕不懂事，一開始就踩人家痛腳。

她一圈又一圈的厚鏡片後的小眼晴看著我好一會兒，有點遲疑似的，我以為她不會回答了，但她輕柔的聲音卻一一坦白了她的無奈：「我跟妳們一般高中畢業生不同，以前我念商職，學校對國、英、數幾乎都是隨便教。我在信用合作社上班，有一個升職機會需要大學畢業才行。我這是第二年考了，國文還是考個位數。我先佔後補缺，如果有人退學我就可以升正式生了。」

「我不懂耶。妳們沒有內部升等考試之類的嗎？」我在問外行話。

她又猶豫了一下才回答我：「我跟妳說，妳不要告訴別人。我被選出做選舉計分員過，因此上司只要我有大學學歷就會立刻給我那個職位了。」

選舉計分員！哇噢……

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知道，在那個「電腦」一詞還沒中文化，也沒有所謂個人電腦的年代，大型需統計計分的事都是由珠算高手在做的；我同學多厲害可見一斑。

「如果這學期沒機會，妳還會重考嗎？妳這麼厲害，居然考不過我們，實在有點不公平，去升大學補習班補一下嘛。我好幾位準備重考的同學就都在臺北補習。人家補習班有提庫，考取的機會大很多，臺中也有很多補習班的。」

她嘴角扯了一下——大概是苦笑：「我知道，但我不能辭職，而一般高中課程，我連怎麼準備都……」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又不是跟她很熟，話題就此中止。上學期沒念完她就沒再出現，第二年我留意榜單，仍然沒她的芳名……

學歷不是一切，但誰都知道「機會是給準備好的人」這回事。有學識有經歷沒有學歷，對自我要求高又有企圖心的人還可以循高考之類的方式補其不足。嘆只嘆夢寐以求機會已到手，卻因「地基不穩」和「武器太鈍」而拿不動、罩不住啊。

追求知識沒有來不及只有未開始。

願與大家共勉之。

20070304

◎批矮死：關於「書到用時方恨少」，我是有切身之痛滴。初中時年少不懂事，討厭英文老師順帶討厭英文課，現世報是民國86年隻身移民紐西蘭，以50歲「高齡」去上語言課，從My name is……開始學生活用語。十分辛苦。

以我的不輕易認輸，那時我常想：如果我再年輕十歲……

語言和文字，人類溝通及表達已意的利器。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什麼時候會迫切地需要用到它。讀書，還是得趁年少啊。

個：我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