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4-01 01:37:00墨綠

4月1日

4月1日 星期一

一直在想~兒子和孫輩對母親的狀況有無關聯。

上午都還好,但扶她上床休息時,她帶些困惑『我跟妳說啊~』見我沒應聲,她又說一遍。我將腦袋伸到她眼前揚揚眉以示『在聽勒!』困惑不解中微帶倦意:『我跟妳說啊~昨晚我好像做了個夢,夢到大家都回來了呢,我們在一起吃大餐。』莫非昨天的日子對她來說太美好--美好的事只能在夢中擁有?

在小客廳中,坐在小凳子上輕輕為她按摩手腳,突聞一直望著院子鐵門的母親喃喃道:『為什麼都沒人從那道門進來呢?』

『我不是人嗎?』

『妳不算,妳等於是住在這兒。』

『那他呢?』我指指父親。

『他例外。』說著還像搧開什麼似的揮揮手。

總之老太太的心深處就是要兒子~這已成執念!父親去做腰背復健的一個半小時,她一個勁的死盯著院子門,幾次念著『我就想著那門突然開了,咕咚咕咚進來一群人-就跟昨天一樣』『我看著那門,緊也沒人進來--好無聊啊-』受不了她飽含濃濃失落的語氣,我走去關上通往院子的客廳門,母親大呼:『別關別關!』我回頭看她,她期盼的看看我又瞪向鐵門:『不能關!開著還有點希望,關上就什麼都沒有了!』於是,我也陪老人家呆呆的望著不可能有『人』進來的大門,直到下一句『昨天好快樂,今天好失望啊!』忍著心酸把她『拖』起來上床為她按摩--母親,妳到底要我如何才好呢?!

小J下午兩點接班,讓我睡了個舒服午睡,並泡了壺香噴噴的烏龍茶好好享受了兩杯,這便是今日最後悠哉的一小時了。

5點到母親家,小J無奈又疲倦:「從妳離開到現在,我沒停止過。」小J在為姥姥『拍』背--聽來聲音很大的那種『啪啪啪啪』,不能停一秒,不能慢、更不能有氣無力~否則立刻大呼小叫『喘不上氣來了』『不行了,不行了』~叫聲淒厲,由不得你不加把勁。

我要小J一旁休息我來換手。不行!小J在她視線範圍內看電視、上網,她立刻嘶啞哀號:『不行不行,我要小J!小J你快來啊,快來救救我!』『我不行了,上不來氣了,你快來!小J!小J!小~~~J,你聽到沒呀~』--如此令人心慌的哀叫重覆再三。我要兒子躲到廚房或別間休息。不狠些不行,一定得換人拍背!接下來可不是好玩的。母親見求救半天小J都未回應,最後人居然不見了,這怎麼行!接下來的詞彙,是我一輩子都料不到會出自母親之口的:『小J你這死孩子,你混蛋-救命啊~救命啊~小J,你見死不救啊~』『小J你快來救我呀!你見死不救,不得好死』『你真地不來救我呀~死小J、臭小J、混蛋~你好狠呀~好狠的心呀~你不得好死!』--

老中青三代伺候老太太一人~精疲力盡,全部陣亡!!!

『喘不上氣來』『不能呼吸了』--這兩個句子成了我和小J的夢魘。父親心緒不寧的處理我們三人晚餐,輪流吃飯好分批去『拍』啞著嗓子哀叫『喘不上氣』的母親背部。七點,與其三人耗著不如叫累壞的小J回家。與父親伺候了老太太小號,給洗了澡~趁她舒服以為可以餵藥。吞不下,重覆『吐痰』不知幾次。先後花了一個多小時在『嗆咳』和『吐痰』中餵下兩粒藥。不肯入睡。不斷重覆起來坐下、起床下床動作。11點半父親投降,終於上床去睡,半哄半責備的弄她小睡(一兩分鐘)了幾次。

12點開始,每5分鐘她要去『尿尿』一次。第五次,我已快哭出來--好不容易『拖』她靠牆睡好,她立即掙扎要起來『不行了,要尿尿』,費了半天勁弄下床牽到廁所,才為她脫下內褲,吃力的抱扶她坐上馬桶~她又不安了小J凌晨12點20由昏睡中醒來,打電話確認我還在老爺家,允諾接班。凌晨1點,我方得回家洗頭洗澡休息,並簡記這漫長的一日。(明天再補記修改吧!)

【母親今天說了一句話,為她「忘記眼前,只憶從前」的症狀下了一個清醒的註腳。她一字一字的勉力說著:“現在想想-永遠都不會再有少女時的生活了,所以--會懷念過去。”】

哪怕她「從前」繽紛的相本中,再也跳不出「眼前」這一天為老伴慶生、極可能是最後一次出門吃牛排的日子了。

(note:今日之“鬧”可能跟肚子有關--上午時幾次聽見咕嚕咕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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