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靈魂迷路了》母親住院

民國93年11月04日，我們終於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將母親送進了台北市立療養院！

在全家每個人都投入的情況下，最後仍逃不過這一關，其中因不得已而產生的不甘心，衝激著每個人難過又不捨的心。

當重量劑的藥物都壓不住母親日夜不休的躁狂，當父親夜間因母親而長期失去睡眠，當每個人雖甘於受苦卻無所適從……束手無策下只有聽從醫生的建議——住院觀察治療一途。治療包括由輕開始的藥物和針劑、約束、隔離。

心理準備長達三年，決定下得很快。

在母親發病之初，因弄不清她病況，找不到正確治療藥物而讓我們全家心力交瘁那段日子，那時曾想過送她去精神病院。當我想到精神病院是如何「對付」病人的，曾情緒失控痛哭許久，任老公如何安慰開導我都沒用。

但哭過後準備接受殘酷事實了，卻突然找對了醫生用對了藥，母親失智失憶是無能為力了，可是瘋狂的部份卻突然減緩。

我們喘了口氣——可以盡我們自己的力量來照顧母親了！

兩年過去，去年開始，母親逐漸有了層出不窮的精神不穩狀況。一年來的居家照顧最苦的是我大弟Frank和父親。直到最近我和小弟才真正加入照顧母親之責。

居家照顧和住院治療照顧當然是不同的。最大的不同是我們姐弟三人如上下班似地，必須由早上到晚上輪流在醫院陪母親；而外勞尤妮輪夜間，白天她則是在我們去了後她回家，中午睡個好午覺下午四點再去醫院。

父親和Frank很擔心我的體力不足應付單獨一人陪母親，但送母親住院治療對每個人都是需自我適應調整的事，對我亦然。我必須找出我自己的方式並測試自己的體力極限。

事實証明我真的很沒用。

我的問題來自容易緊張的天性。為了有最佳體力照顧母親，前一晚我十一點前就上床。為了想睡得好些，我還喝了半酒杯的高梁酒。結果向來有助眠效果的烈酒突然成了興奮劑似地，我失眠了，整夜。

第一次在醫院照顧精神狀況嚴重失控而且不認識我這女兒的母親，我把和尤妮在早上她穩定時幫她洗了頭和身子視為一大勝利；雖然強脫她衣服和洗頭事後讓她躁狂了一個多小時，但直到下午三點前她都算好，還跟我玩拍手遊戲。

缺乏睡眠加上緊繃著神經照顧下午開始發瘋的母親，我在跟她拉扯時扭到了肩脖神經；像輕度落枕般，用力扭頭姿式不對就會痛。我還吃不下飯。幸好，昨夜我不醒人事地安睡了整夜。

後天又將輪我，我打算明晚吃半顆安眠藥，如果無效，我就去看精神科醫生。去醫院照顧母親對我若成了壓力，我必須將身體健康交由醫生來指揮了！

醫生說，病人剛送進醫院的頭一星期家屬最累——身心皆然。是的，以父親來說：為怕他不能接受看見在醫院中的母親，我不希望他去醫院。四十多年夫妻，近幾年還習慣性地夜間照顧老伴，夜裡伸手一摸，空的！那種你以為他老人家自此可高枕無憂的安睡，其實並沒有。

有的盡是失落！

這幾天他老人家老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嘆口氣。看到電視機想到沒人吵他了，嘆口氣。喝茶老位子上沒人拿紙擦來擦去，不想喝茶了，嘆口氣。看到家裡每樣東西他都觸景傷情，嘆口氣。

巴斯今天去醫院看完姥姥後，回來車上我聊到老爺，他曾跟我說：「老爺現在像失掉了一隻翅膀，很傷。」

或許吧！？

父親忙著給外孫煮餃子弄晚餐，外孫還陪他喝酒，他沒時間一人像掉了魂似地，今晚他確實快樂了許多。

多麼多麼希望醫生能穩住母親的精神狀況，我們可以早點接她回來。即使她已把我們全忘了，我們還是不能沒有她啊！

2004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