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06 13:33:00墨綠

【我的靈魂迷路了~雜記】

5月21日 星期二 陰

今日姥姥狀況相當穩定,晚餐吃了一個粽子,還搶著吃炒蛋。吃完飯還高興的以她那荒腔走板的山東腔哼了兩句:「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蠻有意思的。目前吃的這種藥看來還相當有效。以前那些干擾行為都未再出現。希望這種情形能繼續維持下去。

—此日誌由Frank留言於2002-05-21 19:13:02

【墨綠公告】

親愛的朋友們:

您看得出來,我家母親大人的狀況,現階段算是令人安心的穩定下來了。這一路的慌張忙亂,走得好不辛苦——幸虧有您的加油鼓勵時時相伴,墨綠才得安穩走過來。您所給予的援手曾一再溫暖鼓舞疲憊的我,墨綠銘感五內不敢一日或忘!

呼,文謅謅的感謝辭說完了。

(當我在NZ的日子,我家姥姥若有可茲記錄之事,我弟Frank會寫在留言板上,再由我轉po至【雜記】。因此,這將是不定期的日誌了……)

【我的靈魂迷路了~雜記】5月22日

今天非常意外的姥姥在吃完一個粽子後,主動要求要吃他將近六年未吃過的白米飯,而且還一在要求添飯,在我冷眼觀察下,她竟然把被他打入冷宮多年,含高膽固醇的蛋當成了主食,她把大塊的蛋放在盤子內,加一白飯配著吃,把白飯分完了,再問還有沒有白飯,跟他說沒白飯了,竟然改口說那有沒有饅頭什麼的再跟他說沒有,他大叫的說,那怎麼辦,還有蛋蛋啊,然後很不甘願又很享受的把蛋蛋一口一口的吃掉,說一句,那好吧,吃完了!我要去睡覺了!

(此篇日記由我兒小J的留言轉記於此。謝謝小J)


6月5日 星期三 陰 25-30度

「小寶去哪了,好久沒來了。死小寶,打電話給她,叫她來。」
「她回紐西蘭了。」
「去紐西蘭幹嬤?」
「移民去了,好幾年了。」
「我怎麼不知道。」
「你去過好幾次了。」
「哪有,我什麼時候去過?老頭,我去過紐西蘭嬤?」
「你看,老頭沒講話,他沒去過。」
「……..」
「有個老頭叫RON,每天早上我散步的時候都碰到他,她會比比手勢說小寶還在睡覺。那個老頭很好,常和我聊天。」什麼跟什麼(這是屬於干擾行為)。
* * *
目前狀況尚稱穩定,只是失憶狀況日趨明顯。孫輩與子女之間關係混淆。干擾行為亦在控制範圍內。身體狀況日見好轉,行動恢復正常(只是偷懶要坐輪椅),吃飯,如廁等正常。預計14日前往台北,一方面去醫院給醫生看看(醫生開藥多次卻未與病人謀面),一方面在台北過節,只是早已忘卻在台北住過多年。
* * *
有關王阿大的故事完全沒有記憶,不曉得王阿大是何許人,討飯歌也不會唱了。

(此為我弟Frank的留言,我轉貼過來。謝了,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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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迷路了》雜記~7月17日

雖然在電話中每個人都跟我說--現在的母親大人,絕不是兩個月前把我們每個人都磨得快瘋掉的那模樣,但總是有些將信將疑。畢竟,從水深火熱的絕望到現在的『空無』,這差別也過大了!

但當我中午一踏進家門,怎麼都想不到看到的是如此這般的母親大人--熟悉的座位上坐著熟悉的人,不熟悉的是叫嚷著:“唉呀~唉呀~~妳可來了呀~快快快,快坐過來!”眉飛色舞的老太太。

只見我那認識了半世紀,熟得不能再熟的娘親~上身穿著100%真絲半透明背心式內衣,下著拉到腿彎的長褲。挺直著背,雙膝大開,一手拿蒲扇一手跟我神釆奕奕的揮舞招呼……

這是個啥子狀況?幾時我那家教嚴謹,舉止端莊,堪稱婦女楷模的母親大人成了現代豪放女了?

好像有別人寄居在我叫『媽』的這個女人體內。眼睛告訴我這是我媽,但“她”種種叫人啼笑皆非的行為舉止,又讓我瞠目結舌之餘暗忖:曾把我們弄到快崩潰的兩個月,難道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夢?

對現在的娘親,我不知要如何形容,嗯~~~有時,有點像精力旺盛,欠扁的壞小孩。有時呢,又有點像天真活潑的小姑娘~真想親親她!

她會撒嬌、耍無賴,她會吵嘴挑釁。她搶食。她亂告狀。她,她還邊翹著二郎腿邊吃飯……我笑著看老太太跟兒子扭成一團的“打架”,心知肚明她的靈魂早己迷失在我們所不知的時空。但,弄不清兒女孫輩關係的她,居然能清清楚楚大聲說出我的學名、乳名,而且毫不考慮的背出我的出生年月日。

對我來說~以母親現在的狀況--這就夠了!

2002/6/27


7月17日 星期三 雨

今天,是母親需到臺北的醫院做半年一次『老人失智』評估的日子。由於健保給付的『愛憶欣』價格昂貴,評估若未通過,每日一粒的藥品就得自付了。所以,以母親現在『老小』的率性,間歇性的失憶狀況,能否順利通過測定,我是蠻悲觀的。

早上老爺子開車送兩位老人家搭飛機去臺北,回來告訴我:「老媽說~她『許久』未去臺北了(上個月才去過哩),我說『妳從未去過臺北』。她很認真告訴我『不不不,我去過,很久以前去過……』。」

下午Frank來電話告之評估已通過--說三樣不相關東西隔會兒要她複述,她居然輕鬆過關了。真是驚喜!不過要她做減法她明顯就混亂了,十位數減個位數沒問題,百位數減十位數(連減法),她錯誤百出。畢竟,幾十年來生活中跟數字有關的事,她從不接觸的(像今天星期幾這種事,就與她無關)。建議老弟下回請醫生問老媽一些英語,弄不好老太太還能輕易過關哩!

說到搭飛機去臺北,有一事不可不提--Frank問老太太:『妳怎麼來的?』她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大頭一早到家開車載我和老頭子到一個地方,然後我們就來了……』

這……,敢情這『一個地方』就是機場~她完全不知道了?而『搭飛機』這事,在她腦中也不俱意義?

2002/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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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 星期一 晴

父親申請的印尼外勞終於入境了。

7月20日,仲介公司的經理、服務員阿惠、翻譯小姐,三人帶著一個黑瘦小個子女性來到我們那老舊的眷村房子。

有鑑於兩個多月前申請來的那個女孩,一見到眷村的老舊破房子就打了退堂鼓。找了很奇怪的理由想退場--硬說她的前雇主託她帶『重要』東西給臺北的朋友--前前後後仲介經理打電話交涉,委託人和收貨人都說:『全權交給經理,由他轉寄即可!』但這『評估表』上名例第一的女孩,硬是死咬著『很重要』和『親手交』不放。

如此刁鑽,仲介經理認為留下也是禍害,第一時間內『硬』把她送回去了!(聽說,在機場她還曾上演『拒不出境』戲碼呢。)送走了這位『第一名』,鬆了口氣之餘,我們又不免擔心--再申請來的如果“又”是嬌嬌女怎麼辦?

擔心語言不通,擔心老太太不習慣,擔心不會做菜,擔心這擔心那……直到見到了新來的幫傭~尤妮,我們才算安了些心!

尤妮--又瘦又黑又小,35歲。有二子一女--長子16歲,么女4歲,此次出外工作是想賺錢給孩子多讀書。曾在新加坡做過三年,臺灣桃園做過兩年(但國臺語都忘得差不多了)。略會說國語,但我們說的標準國語她全聽得懂。可能是新加坡工作過的關係,用簡單英語跟她溝通比用國語來得有效。

讓我們安心的是~進門後,她沒有照我們『客氣』的招呼她坐下歇息。她幾乎是立刻『找』到躺在床上看書的『阿媽』,對著母親露出燦爛的傻笑,等著我給她『引見』~她日後真正的主子!

懂事,知先後。這個定心丸,我是吞下去了!

希望真如仲介經理所言:『年紀大,又有強烈需要的,工作穩定性高!』

(尤妮將是日後在一切生活大小事上與母親息息相關的人,不可不以為記!)

200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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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迷路了】雜記——5月2日

記憶的混亂,使得母親的思考範圍縮小到固定幾件事,而且都是些印象或感情較強烈的事,這也使得她的固執愈來愈不可理喻!

較明顯的是天氣變化,人物時間的改變……等等她“認定”的事。

她認定現在是冬天——因為“還沒過年”,所以,她堅持要穿羊毛長內褲,邊用力搧風邊叫嚷:「今年冬天真熱!」得一再把月曆拿給她看,她才認命換穿適合些的衣著。

人、事、物是因她的認知而存在。我們無法以道理去改變她的想法,只能去適應或換個方式讓她接受。一旦她的想法受阻,將迅速暴怒!

父親昨日門診看腦部掃描結果,發現腦中積血,醫生立刻安排急診做引流手術。事情來得快速,大弟由臺北趕來臺中,姐弟倆坐在手術室外等候開刀結束,見到老人家還算好,我立刻回家接替老公陪母親。

果然,不見老頭子,母親每隔幾秒重覆問一次:「什麼病?」

夜裡她睡不著,起來躺下,大聲讀書讀報。我一起床,她立刻就吵著要去醫院,我說有SARS,不要去。“不要”是她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字眼,眼看她就要發作了,我立刻要尤妮先陪她散步。她生氣,把尤妮趕回家,尤妮偷偷跟在後面“陪”她走了一圈。

SARS沒有口罩,她要我去買紗布她自己做。這種口罩不及格,那,再買些消毒棉花來……後來我們假傳聖旨——父親說醫院危險,要她別去,過幾天他就回來了。總算不再吵著去醫院了。

整天問——老頭子幾時可以回來。

開刀或腦手術,似乎對她只有“短暫”意義。兒女的近在身邊,有讓她分心的作用。

2003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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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迷路了~雜記】10月5日

握筆寫下此日記,心情沉重又難過。

傍晚打電話給Frank詢及母親近況,先是苦笑聲越洋傳來,然後無奈的嘆口氣:「狀況不大好。」

所謂狀況不大好,包含以下徵候:一直說要上廁所、不肯吃東西、吵鬧、有被害妄想、不再“看”書報只賴在床上睡覺……

換言之,恢復成去年三、四月的時狀況了。

而現在比去年糟的是——父親因腦手術和被母親日日糾纏不清的一起生活,他老化的速度加快,同時迷糊的狀況一日較一日嚴重。

不犯病時,父親一秒都不能離開母親視線。犯病時,她則認為“老頭子”要害死她。父親一遇狀況就打電話要老弟“快送妳媽去醫院”……,老弟趕到,先得安撫老先生,然後讓老太太死抓著他手,小聲“秘密”道:「他想害死我!」

原先只哄著一位老人已是難熬,現在得哄兩位老人家。這種狀況。隔著越洋電話線,年已過半百的姐弟倆無言以對。

老弟苦笑:「都差不了多少啦,一位老長官最近老伴去逝。我們沒說,但都為他鬆了口氣,那老太太比媽病況嚴重,拖了十幾年了。前幾天遇到個老同學,交換近況,他也搖頭嘆氣。他老爸同狀況七、八年了,這七、八年他只敢接零工,不敢找正式工作。“要不,找誰照顧老爸?”

這些學有專長的五十歲上下精英,為了照顧老伴老父母,被迫早退休……這種例子,太多了,包括我一位為照顧父母一直未嫁的老友。

最近看一新聞,說是翹家老人日漸增加。注意,是翹家不是走失。原因都是為拖累家人愧疚而離家。有目的的離去,焦慮的家人怎找得回?兒孫輩仔細回想老人家平日言行,才恍然老人早已得了憂鬱症或失智了……

人倫悲劇,莫甚於此!

父母生養子女,如寶貝般呵護。子女成人,父母凋零,這是自然定律。但失智的老人家們若清楚自己每天在讓子女受苦,怎捨得?怎忍心?將心比心,我若走到那一步,那,也是我會採取的手段吧!?

2003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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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迷路了~雜記】10月12日

老媽近況

老姐,

詢及老媽近況,一言難盡,我實在不願告訴你讓你擔心,只能說每下愈況.時穩時壞。

前天從下午吃過飯開始一直到晚上七時入睡都是在發病狀態,坐在馬桶上尿不出來也叫,好不容易把她拖出來,立刻開始求你讓她去廁所。迫害妄想症愈來愈嚴重。有時聽了真是讓人難過。例如,坐在馬桶上把你拉過去輕聲說:“復生,還是你好,謝謝你來救我,你叔對我很不好,我告訴自己絕對不掉眼淚,我不哭。你弟不在, 你姐也不在,就只有你,真謝謝你來救我……”

她央求我帶她去我家避難,我沒辦法,只有帶她出去。一出門,馬上緊張兮兮要我回頭看看叔叔有沒有跟來。自己更是不時回頭喃喃道趕快走,要不你叔就追上來了。

類似這種情形在我陪他,叔叔不在眼前時最明顯,一直重複這些話。尤其難處理的是記憶力幾乎是沒有了,有時他問個問題我提筆寫時,她已經忘了,呆呆的問你寫這個幹什麼?

前一次在她發病狀態時,坐在馬桶上要去撞地板,趁她彎腰時狠狠的打她一個屁股,氣得她說你這死孩子敢打媽媽,急著要尤妮幫她穿上褲子追出來打我。就著麼一晃眼回過神來,坐在床邊喘氣,稍事休息趕快要尤妮給她洗澡哄她睡覺。

可是這幾天來這招都沒有效。

錯亂情形依舊,今天已出現把牙膏當面霜用的情形。

昨天晚上帶著虹虹雲雲去看她時,她的表現算是最正常的時候。意識很清楚,講話也清楚,錯亂情形不嚴重。

我一再告訴叔叔,我們現在是只有看媽媽的臉色過日子。她不發病我們就好過點。她發病,我們只有陪他熬過去。怨不得天,尤不得人。不必想明天怎麼辦,只要想現在能不能過就好了。

說實在的,吃營骨只是在安慰我們自己罷了,因為她叫腰痛的情形依舊。但在發病時她耗費太多體力,尤其是廁所來來去去的,讓她的腰部用力太多,只是希望在她正常時能幫她緩和一些。

你不必多擔心(其實擔心也沒用),目前我還能處理得來。等真正遇到問題時再慢慢解決罷。

過一會我要過去準備包餃子。希望媽媽能表現正常些。
再聊。


Frank上

2003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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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迷路了~雜記】10月14日

《老媽現況》

老姐:

昨天(十月十四日)下午五點左右,叔叔又一通電話,說是買的藥寄到沒。我說已收到,然後說媽媽一直叫腰痛,要我趕快送去(其實這是個藉口罷了)。

去時見到老媽發病狀態算是另一種型態。沒有上廁所尿不出來的問題。但表現出來的是焦慮不安,急躁恐懼,語無倫次,喋喋不休…。

例如:
老頭,謝謝你,復生在這吃飯好不好。謝謝。復生,趕快謝謝你叔。

記憶力已大部分消失。空軍醫院的老鄰居已不復記得。
寫字給她看,常跳躍式解讀,且無法看長的句子。斷章取義。
不時的偷偷用手戳我,使眼色,意思是叔叔壞。但馬上又說,謝謝你,老頭,你對我真好。

會突然不認識我是誰,告訴她我是她兒子。她說那怎麼可能,我沒有結婚,怎麼有兒子,你明明是我弟弟。
看我把我們姐弟三人的名字寫出來,她馬上又說對。喃喃的唸一遍。

吃飯的時候,還要分一半粽子給我,要我多吃菜。像是待客一樣。
口中還是不斷的說要謝謝你叔叔,是他讓你在這吃飯。
剛吃完飯,立刻要我趕快回去,一直要我謝謝叔叔,謝謝他讓我吃飯。

回到家約是六點半左右。但約在七點半,叔叔又打電話來要我過去,說媽媽又發作了。匆匆趕過去,尤妮在照顧她。還是有上廁所的問題。我的意思是還是暫時不要出現在她面前,於是坐在客廳,由尤妮對付她。約在九點半入睡後我才回家。並沒有與老媽見面。

今天最令我不解與難過的就是,叔叔突然說,到今天搬離台中到台北來是對是錯還不一定。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每天勞勞碌碌的處理內外事情,一通電話就趕過去。現在幾乎無法安排自己的事。今天還騎著腳踏車去幫尤妮換手錶電池。這些日子來勞心勞力,結果他還講出這種話。真令人不解。

發頓牢騷,紓解一下內心的壓力,不講了。



復生上

20031015

※ 《嘆!》

母親發病次數日增,我的電話費也日增。不安心,就會打電話給Frank,明知沒用,還是想親耳聽聽母親近況。為此,Frank應我要求加入MSN,可是他一被電召,我上線見不到他,又會胡思亂想——他一定又被叫去了,媽不知不怎麼了……。所以,百忙中,他仍會寫信給我,讓我了解一二。

母親發病時(上廁所或被迫害妄想),所有動作都是在她完全無知的情況下進行。因而坐馬桶一兩小時,進出廁所頻繁到立刻出來立刻進去的地步。可是她居然沒叫腰痛或喊累。

怎麼可能?正常人都要累壞了!可見她體力一定消耗得很厲害。

發病時,她胃口一定消失,吃東西得Frank連哄帶騙。體力快速消失、吃得少,稍一正常就累得直昏睡。現在走路她都有點走不動了。

想到她還要Frank帶她逃難,走兩步就驚恐地回頭看父親有無“追過來”,渾身繃得緊緊的,更是消耗體力。

這樣的母親。

不知還有多少日子可撐!?

我,天天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而我大弟Frank除了不能工作,隨時接電話就跑去。每天一大早還得買了菜送過去,陪二老坐坐喝杯茶。

他左右為難。留在哪,父親有個說話的人,但母親“很可能”會見了他就犯「被害症」。至少,母親沒見到兒女對尤妮她還知道「求救無用」,經尤妮安撫,“可能”就“回過神”來了。

不過去父親那邊,有什麼狀況都怕來不及。而父親是坐不住的人,老想外出,只留尤妮和母親,想來就讓人怕。

父親現在也已成了問題製造者,常說些傷了孩子的話而不知。我不願多說父親是非,他老了,腦子又開過刀。他的言行他自身也無能為力。只有我們妥協的份。

特別是,「我的靈魂迷路了」當初(去年三、四月)是兒子巴斯鼓勵我,盡量在照顧姥姥之餘,記錄一下病況,讓多數不知「老人失智」是怎麼回事的人了解一二,我才在不管多累的情況下,都詳細記錄病情。

而以母親今日的狀況,句點,是否不遠了?

20031015

(如果您在看此文,請為我老弟打打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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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迷路了~雜記】10月30日

10月30日 星期四 Wellington雨

中午時分,沉在被窩中睡得迷迷糊糊被電話鈴吵醒。抓過聽筒,大聲而清晰傳來的是老媽高亢如念宣告文的熟悉聲音。

我靜靜的,專心地聽著。

句子有時連貫,有時前言不對後語,但一番大聲對女兒的講詞說下來,竟也算得上清楚和有條理。

她叫我的名字,又叫我小名,告訴我她是我媽媽。說「妳是媽媽的女兒」,「妳快回來看媽媽吧」,「你在紐西蘭好不好」,「我有個女兒真好」,然後聽到她問我弟:「她是誰?」

這輩子我從未跟母親通過電話。在母親耳朵勉強有聽力時,電話尚未普及。等家家戶戶有電話了,母親也已完全失去聽力了。從此,與母親的溝通似乎都是靠她「看」我誇張的唇形,或偶爾的筆談而進行。

千金難買早知道。如今回想,我們都被她的識大體和溫柔賢淑外表給矇住了,完全沒有去探知她的內心。早知道母親是那麼要強,那麼自重的人,我們不會自私得不去多跟她筆談,她也不會那麼壓抑自己,終至逼瘋了自己。

Frank接過電話說——藥加重了,她痴呆重了些,妄想少了些。情況看來比較讓人安心點了。是啊,媽媽今天好些,今天我們就安心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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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Frank昨天跟我在Msn的對談——老媽近況。20031029

Frank 說:今早又帶媽媽去醫院看病
還好,近日迫害妄想症嚴重
原來吃的藥量已無法控制,每日幾乎是整日在鬧
昨晚約五點多叔叔打電話來,說媽媽已完全無法控制
趕去時見到的已是完全失控的媽媽,語無倫次,充滿敵意,無法溝通,
帶她出去也不行,直說叔叔是土匪強盜,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可是又說必須趕回去不然叔叔會打死她
她要我說是他的弟弟,在路上偶然遇見的
他說叔叔把她打死就算了
不能連累我
趕回家。這些是在帶她出來的路上他的妄想
墨綠 說:那她現在發作時間多?
Frank 說:幾乎是每天
每日下午吃晚飯左右最嚴重。不吃東西。上午只是呈現一種失憶嘮叨狀態,。今早帶媽去醫院,要求醫生加重藥量,現在用量又加了一倍,
墨綠 說:不是才加不久?
Frank 說:兩個星期,
Frank 說:現在不去廁所了
Frank 說:但轉換成每日口中唸唸小寶,希望見到妳
墨綠 說:咦?
Frank 說:但是有擔心許多無法說明的事例如:他說你不能回來,很多人討厭妳。
Frank 說:說你回來沒地方住
Frank 說:說你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叔叔
Frank 說:說你還沒見過叔叔
Frank 說:反正就是胡言亂語
Frank 說:有時又不曉得妳叫什麼名字
Frank 說:反正每天總是圍繞著小寶何時回來的問題上
Frank 說:寫了好幾張字條
Frank 說:每天拿給她看
Frank 說:她幾乎是幾秒鐘就拿出來唸
Frank 說:而且還是哪種失控的高聲朗讀
Frank 說:大聲叫囂……
墨綠 說:我覺得這也是病狀,急躁。
Frank 說:沒錯,可是到了下午這就轉換成迫害妄想症
Frank 說:請教醫生,把我老局長給的藥名拿給醫生看,醫生說新藥也有,但還不到用到那麼重的藥量的時候
Frank 說:醫生說現在還是可以控制的時候,並警告說,這種情形會一直惡化
墨綠 說:還會有更重的藥?
Frank 說:對
Frank 說:醫生也警告說家人有時也需要看心理醫生
Frank 說:這就是照顧精神病患的難處
墨綠 說:惡化會成什麼樣子?他有具體說明嗎。我覺得你和叔叔再下去就要看醫生了
Frank 說:叔叔也要頻臨崩潰階段
今早叔叔就對媽媽不要用熱水袋敷腰發脾氣
墨綠 說:是否分居好?每天下午後叔叔就離家,清晨回來?
Frank 說:可是晚上要叔叔陪著睡覺
墨綠 說:唉,難死了!!
Frank 說:很棘手的問題
Frank 說:叔叔昨天有突然說要不是媽媽這樣,每月四千塊錢到大陸上多好過
Frank 說:又說國宅是一樓,可以回去住
真是無言以對
墨綠 說:再下去,他的恨會很明顯。
Frank 說:現在已經有些表現出來了
兩個老人都要安撫
墨綠 說:這樣,叔叔應該去看心理或精神科了
他的心情、情緒,都無法自己控制了
Frank 說:我也認為有需要
但又怕他好強,不願意去……
Frank 說:今天中午我是買的餛鈍麵給媽媽吃
要求Jason下午陪著。日後兩人要輪流陪著到晚上。尤其是在吃晚飯階段,多一個人在也許會轉移媽媽的注意
但也很難說
她看到我就要我救她
妄想症表顯明顯
發病時看到Jason會趕他出去
只有試試看再說罷
日後痴呆情況日漸嚴重
Frank 說:媽媽現在的情況是還有些記憶,但很凌亂
日後會出現更難以處理的問題。她認為和叔叔的關係並不正常
Frank 說:只是痴呆還好,他的精神錯亂會跟著惡化
今天就問到妳姐叫什麼名字
他媽媽是誰
爸爸是誰
你是他弟弟
你還有一個弟弟
Frank 說:可是有時完全忘記
還央求叔叔說小寶回來看我可不可以
他是我女兒
我們大家可以一起吃個飯
他沒地方住可以住在Frank家。Frank說可以
墨綠 說:好心疼
Frank 說:沒有辦法的事
Frank 說:苦笑
墨綠 說:自尊、個性都過強,她把自己逼瘋了
Frank 說:似乎是這樣
Frank 說:昨晚情緒穩定後,還跟尤妮親一個說要好好照顧他媽媽
(墨綠註:尤妮母親已於數年前病逝。)
Frank 說:要像照顧她一樣照顧媽媽
最後說我的好兒子,有你真好,媽媽好累想睡覺,你回去好不好
Frank 說:我不敢想未來
墨綠 說: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只發瘋時,就只有送走了。要有心理準備。
Frank 說:多陪他或許是好,可是發病的時候,見到我就更嚴重
見到Jason時不會出現妄想症嚴重的問題
Frank 說:他不會要Jason帶他逃命
也許是Jason還沒有真正遇到
一切都難說
發病狀況隨時會變
墨綠 說:走一步是一步
Frank 說:不曉得日後出現的是什麼狀況
前幾天把媽媽接來時表現還好,
也許換個環境可以紓解一下媽媽的情緒
只是這裡要爬四樓相當累人
我抱不動媽媽
我自己的腰部做過檢查
醫生建議要動手術
我說暫時不考慮
這種情況下我是沒有辦法做長期治療的
以後再說罷
Frank 說:我的骨刺已將相當明顯了
壓迫到神經,所以無法用力
醫生建議不能提重物
墨綠 說:怎麼辦?真的不能拖耶
Frank 說:盡量不要提重物壓迫神經
墨綠 說:了解
Frank 說:我認為還沒有到必須手術的時候
多注意不要惡化就好了
就是媽媽發病時要用力去支撐他
很麻煩

………

2003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