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髮酷男教練的秘密

學開車可說是每個現代人都必經的課程，如今很多人都是大學時代就拿到駕照，不管日後有沒有開車，這已成為某種基本技能，因此，我也曾在入社會工作二年多後與起學車念頭，最後也拿到一張至今上過兩次路，開車總時數不超過2小時記錄的駕照，但在學車歷程遇見的那位教練，卻令我永生難忘。
這位教練是個長髮酷男，抽很重很濃稠的菸，不時嗆得我眼淚直流，我指的不是他在教學的車上抽的，而是他的呼吸間早已習慣性帶著那股煙草味，但和辛曉琪《味道》裡唱的手指淡淡煙草味絕對不能劃上等號。

他的教學態度算是不慍不火，只是偶爾我表現得四肢失措的時候，他會用一種很無奈的表情，略微罵了類似「靠」這類的發語詞，那一刻，我只能在心裡說著：我也不想這麼笨哇！騎摩托車我也是很猛的一條龍，誰知道多了兩個輪胎的車會這樣麻煩，如果是騎我的三冠王，只要用手猛「摧轉」一下把手就可以啦！
總之，學車這檔子事對我而言，真是如登天一般困難，或者說，凡是要考試才能取得一種資格的事，都會造成我心裡的陰影，因此，每每上課只要教練一個怪異眼神盯向我，內心的不安與惶然就會立即由手指傳導至方向盤，於是，方向不自覺失去控制，於是，長髮酷男教練開始用他的台灣國語大吼：「厚！你是不是男的。」「厚！你想謀殺偶！」最經典是「厚！你不是大學畢業的嗎？怎麼會這麼……這麼……靠…先休息好了。」他原本想罵另一個字，但礙於我是繳費學員，因此忍住作罷，只是，我很想問他，大學畢業的和會不會開車有絕對關係嗎？
由於白天要工作，因此我選擇晚上七點到十點左右的課程，但當時在網路公司任職企劃的我，基本上是責任制，好聽一點是事情做完就閃人，實際上「事情，是永遠沒有做完的那天，如果有，就是你離開公司的那一天。」為了趕長髮酷男的課，我儘量壓縮工作，想辦法在六點半前離開，火速從信義區軋車直奔位在永和的駕訓場地，時不時踏出公司，還要面對女主管用一種「這麼早就下班的眼神探問」，每每從公司離開還得偷偷摸摸，和主管玩起躲貓貓遊戲。
我一直以為長髮酷男的個性必然狠猛，說不定是黑道混不下去的小嘍囉，想從良才當起駕訓班教練，要不怎麼會煙酒檳榔外帶狠話來伺候學員，而且，每次上課都會偷跑，明明十點下課，他老兄總在九點半後交代一下我和同組三位學員，自行練習當日所學後自動下課，對此，我一直不好直問。直到有天真相大白……
消息是同組另一位男學員而來，至於他的消息源，則是他把上另一組教練指導的一位辣妹學員，由於該教練一直對辣妹懷有幻想，三不五時找辣妹哈拉，講些駕訓班八卦，但辣妹和這位與我同組的學員看上眼，因此，訊息就這樣錯綜複雜湧來（你不得不向八卦力量投降），我也終於知道，原然長髮酷男教練的背後，竟有一段感人故事。
傳聞他獨立扶養一個五歲女兒，時間一到他就得去保姆家接小孩，而孩子的媽則在一兩年前和他的同事相偕離去，長髮酷男教練忍住傷痛父兼母職，而且據說在孩子面前，他老兄從不會有諸如「哇靠……」的字眼出現，嚴守一個父親該有的身教。
真相如何我無法和他本人求證，但人家說會有八卦基本上九成九必有其事，況且這是感人八卦，我當然是要百分百信服，也在知悉這些內幕後，上他的課就很自然懷有對「單親爸爸」的尊敬，莫名地，我的開車技術竟也在同時漸入佳境，他的那些「四聲發語詞」逐課減少，最後，正式測驗時，我這四肢不協調、跳舞像七爺、八爺出巡的傢伙，神奇地一次過關，讓他頗有「化腐杇為神奇」的驚嘆。
我記得我考完下車後，經過他身邊和他握了手點頭相視而笑，我可以感受到他眼睛裡透露的喜悅，但在握他手的瞬間，粗糙的紋路和我打電腦的手迥然不同，那些八卦在我腦海盤旋，想像他面對女兒的時候，那雙手必然是溫柔敦厚的吧！

本文發表於中國時報浮世繪版 94年5月14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