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手製玩具，無價

文/zen

最近，常常想起小時候父親替我做的一些玩具，像是用免洗筷編織的玩具手槍，用長樹葉編織的蚱蜢，用竹子與報紙糊的紙風箏，用竹筒做的空氣砲，用竹子做的竹蜻蜓。

每次開學，雖然可以到文具店買閃亮亮的塑膠書套回來包課本，但是，我卻比較喜歡父親用月曆替我的教科書量身訂做的手工紙書套。因為，紙書套是有錢買不到的，同學之中也沒有第二個人有。

比起那些能用錢買到的好東西，從小我就覺得，動手做的不用花錢，但卻更好更特殊且更珍貴，有價值。

八歲之前，我是家中的長子、長孫兼單傳。所以，即便父親只是法院的低階公務員，收入不甚豐厚，勉強維持溫飽，但卻很疼我，出門搭火車，總會替還不需要買半票的我買一個位置坐(因而經常被誤會成不讓坐的壞孩子)。

逢年過節，每次法院發下百貨公司提貨卷，父母親總會帶著我，大老遠從嘉義跑到高雄的大統百貨，進到愛迪達的專櫃，換上一雙全新的球鞋，剩下的才輪到父母買東西，或乾脆到頂樓美食廣場吃光。

生日時，一定有蛋糕吃，而且是冰淇淋蛋糕。禮物則是組合機器人。雖然我不像現在的孩子非得吵著要到自己想買的玩具不可，但是還是買了不少玩具。

在成長過程中，父親為了怕我這個單傳獨子染上不好的價值觀，總是三天兩頭地提醒我，他當年小時候有多窮困。像是從小就得幫忙煮飯（用灶煮），平日只有蕃薯粥可以吃，過年過節才吃得到一口肉，生病才能有蘋果吃，總之，物資非常稀有。

父親還說，由於家裡窮，小時候早上多半沒東西吃，得在上學途經嘉義慶昇戲院時，看看能否撿拾前一晚散場客人遺落的零錢。有時候沒錢撿，肚子又餓，我老爸就自動把戲院放在門口的打掃用具當作無主物給拿走，想變賣換點錢買早餐吃(但卻老是被抓到，乖乖把東西送回戲院)。

不過，窮歸窮，但卻窮得挺開朗的，並不因為窮而意志消沉，反而練就一身好本領，像是學會就地取材，製作自己的玩具，就是老爸最得意的事情。

大概也因為如此，等他自己有了兒子，雖然經濟狀況大幅改善，也還能偶爾買點玩具給小孩，還是會自己動手做幾樣玩具給我。一來是父親自己緬懷童年歲月，二來大概是向兒子炫耀(因為老實說，我實在學不會那些複雜的手工玩具作法，常常露出崇拜的眼神，老爸大概對此很是得意)，三來趁機教育我，有些好東西不是花錢能買到的，好東西也不因為價格便宜而損及價值。

誰說，一定要擁有很多才是富有，才會快樂，才能幸福？真正的快樂與幸福，是擁有那無可取代的獨一無二的珍貴記憶，要創造那記憶靠的不是堆砌金錢，奢華消費，反而是抱持真心誠意，替孩子家人著想，親手所縫製的衣服、玩具，才更叫人珍惜，且無可替代。

現在想起來，童年時代的我，可真是盡得上下兩代人的好處，既能享受父執輩才懂得做的手工玩具，又能擁有不少現代玩具。

老實說，我很慶興老爸在我很小的時候，用手工玩具和自己童年苦日子的記憶分享，給我灌輸了正確的價值觀，讓我這個沒真正過過苦子日的六年級生還能記得苦日子時代所擁有的珍貴品德(例如節儉)，但也沒有太過剋扣我的享樂，讓我懂得使用物質但卻不受制於物質，追求成功但卻堅持在正確的道路上，實在很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