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東西都有失去的一天。

再深的記憶也有淡忘的一天。

再愛的人，也有遠走的一天。

再美的夢，也有甦醒的一天。

　　　　　　　　　　　　　　　　　　　　　　　　　      　──莎士比亞

　　跳上計程車，我緊緊咬住下唇，不讓那該死的懦弱脫口而出。

　　「小姐，要去哪？」

　　和司機說完地址，我疲憊的靠著窗戶，看著不斷掠過的景色，我又一次沉痛的閉起眼。

　　怎麼會那麼傻呢，明知道不該期待的；怎麼會忘了，期待的代價。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什麼都不期待了，反正再快樂再美好的事都會消失。

　　少了期待，就不會那麼痛了。

　　這個世界是以等價交換作為基準，沒有什麼是可以不撈而獲的。

　　當你對某件事抱持著期待，或許你換來的會是快樂，但相對的，當期望落空，你換到的會是對等的痛苦。

　　小時候的經驗讓我不再相信期待，可當夜樺出現，我又一次淪陷了。

　　付了錢下車，原本有些恍神的我，突然感到一陣震動，在包包裡東翻西翻，好不容易抓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我發楞了一下，才按下接聽鈕。

　　「有事嗎？」

　　「妳出院了？」

　　「嗯，好多了。」

　　「嗯……」

　　沉默再一次將我們包圍，深沉的、寂寞著。

　　呵，我們的無話不談呢？

　　「你下午在做什麼？」原本想找較歡快的話題，卻又下意識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夜樺頓了一下，才又開口。「我在家裡睡覺。」

　　那下午是我眼拙嗎？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錯，那我熟悉在不過的背影。

　　「真的？你沒出門啊？」我盡量將語氣弄得更隨意些，卻發現尾音有些顫抖。

　　夜樺，別騙我……

　　「……嗯，昨天太晚睡，今天在家補眠。」

　　一瞬間，我只想瘋狂大笑，到底是鄀甯改變了你，亦或是我讓你變了？

　　沉痛的閉起眼，握著手機的手有些發顫，垂著腳邊的手也握成了拳頭。再一次睜開眼，心裡已經有了個決定。

　　「夜樺，我們出來碰個面好嗎？」

　　「嗯，在哪？」

　　「下午一點，在我們上次去的那家遊樂場。」

　　「好。」

　　「那明天見，掰掰。」

　　「掰。」

　　該結束了，這曖昧不清的態度。

　　即使這痛已經讓我喘不過氣。

-

　　穿上外套、拎起包包，我抬頭看看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似乎是快下雨了呢。

　　隨手拿了把雨傘，將鞋子穿好，我踏著有些蹣跚的步伐，來到和夜樺相約的地點。

　　瞄了眼手錶，十二點四十八，來得似乎有點太早了。靠在遊樂場旁的欄杆，我有些跼蹐不安的扭著手指。

　　等下他來了，要講什麼呢？

　　「哈囉，夜樺，好久不見！」感覺太活潑了，不適合不適合。

　　「嘿，我很想你，你想我嗎？」唔唔唔，太直白說不出口……

　　唉呦，好煩惱。

　　無聊的踢著腳，看到手錶上的數字忍不住皺眉，一點零六，奇怪，夜樺通常很準時的呀……

　　一點三十九，嗯，應該是路上塞車……

　　兩點零三，呃，再等等好了……

　　三點整，不會是出事了吧？

　　打了通電話，「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冰冷的制式女聲令我不禁焦躁起來。

　　不會真的出事了吧？啊呸呸，一定是有事耽擱了，再等等……

　　四點……五點……

　　六點二十八分，看著天色漸暗，心理的焦急早已堆得塞滿整個思緒。就在我準備繼續打出第三十八通的電話時，我看見夜樺一臉疲憊的向我跑來。

　　呼，他沒事……

　　突然的放鬆讓原本堆積在眼框的淚水滑了下來，抬手趕緊抹去，我微笑著看夜樺向我跑來。

　　「妳……」他停在我面前，有些訝異的看著我，似乎在問「妳怎麼還沒走？」

　　「夜樺！」正待開口，一個熟悉得讓我發冷的聲音，就這樣又急又快的衝破我耳膜。

　　「真是，只是去買個飲料你就又亂跑！」有些微怒卻又帶點撒嬌意味的話語，撞得我心裡又是一緊。

　　啊啊……原來是這樣……

　　身子不停的顫抖，止不住的冷意從心底竄起。

　　「這就是你遲到的原因？」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個白痴。早上她八點就爬起來開始打扮，在這裡等了５個小時、著急了５個小時，然後最後告訴她其實他什麼事都沒發生，而是跟鄀甯出去。

　　那為什麼我約你你要答應？讓我在這裡傻傻等了這麼久……

　　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原以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眼睛卻乾得好似一滴淚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夜樺撇過頭，垂在腳邊的拳頭鬆了又握，像在掙扎什麼。

　　被憤怒佔滿思緒的我，並沒有發現，那一刻夜樺的異狀。

　　「你喜歡我嗎？」不想猜了，累了。

　　「我當……」

　　「夜樺！」在夜樺還沒說話完前，鄀甯尖銳的聲音硬生生的將我和夜樺隔開。

　　「……夜樺，我們該走了是不是？」鄀甯蹦蹦跳跳的抱住夜樺的手臂，示威般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對著夜樺露出一個過於燦爛的笑容。

　　「啊……嗯……」夜樺瞄了我一眼，隨後頓了一下，才點點頭隨著鄀甯離開。

　　看著他逐漸消逝的背影，心底有什麼也跟著在逐漸消失。

　　一對情侶晃過我眼前，他們手牽手，偶爾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傻笑。他們彼此間沒有說話，可濃厚的情感卻呼之欲出。

　　眼看著，別人的幸福，還能怎麼忌妒？

　　喂，我啊。

　　幹麻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噢，又酸又澀

如果這就是愛情

愛情啊，請你不要靠近我

請你不要任意破壞我築起的圍牆

我並沒有那麼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