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我，世界上跑得最快的是什麼，那我大概會選從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古人早就形容過一句話的速度: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所以先聖先賢們都提醒大家管好自己的嘴巴，我國先儒曰: 三思而後言。西方諺語曰:沉默是金，說話是銀。 可是就我看來，話到嘴邊，還能硬生生吞下去，而不脫口而出者，真正非聖即賢。

昨日我與學弟學妹一起晚餐，餐後開車回家之際，學弟不經意提起某老師實驗室中一名土耳其人，乃是真正厲害狠角色。我聞言便隨口提了一句，說此君是我同屆同學。學弟一聽，立即高呼: 「啊! 他有這麼老喔!」語畢全車氣溫瞬間降到冰點，發現失言的學弟，尷尬得差點跪地求饒。我倒是感到非常欣慰，因為我發現原來我不是世界上唯一會脫口而出說錯話的人。

話說我的好友Phil，性格幽默風趣，人品溫厚善良，實在是位不可多的好青年。如果硬要在雞蛋裡面挑骨頭，那就是Phil聰明絕頂—頭上毛髮略為稀疏。就像有時女人唇邊一顆痣，白璧微瑕，反而更添其嬌柔嫵媚一樣，男人禿頭，有時也更顯此人氣魄擔當。可惜一般世俗觀點，總難發現禿頭之優點，因而多引以為憾，避而不談。 某次我也是與Phil及其他好友一行人在車上閒聊，談到我投到某期刊的論文，被reviewer以異常無禮而且嚴厲的語氣批評得體無完膚，而根據我自作聰明，抽絲剝繭的調查，我自以為是的認為該reviewer根本就是為了想要我們引用他的某篇文章。 當時涉世未深的我為了這學術界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亂象痛心疾首，振臂疾呼 (其實是為了要改論文很麻煩在心痛)，忍不住大聲痛罵該reviewer: 「臭老頭，這禿頭!!!」語畢全車一片寂靜，連秋天的落葉飄過車頂都聽得見。我在這一片無聲中，只想跪在Phil面前掌自己的嘴。更不幸的是，我為了欲蓋彌彰的掩飾我的過錯，又說了許多: 「不! Phil，在我心中，你才沒有禿頭!」等的蠢話來二度傷害了當時可能已經萬箭穿心的Phil。 這次事件，一直是一向自命謹言慎行的我，一輩子的痛。希望Phil當時的尷尬笑容常留我心中，提醒我萬萬不可二過。

然而不只是無名小卒如我，有時即使是廟堂之上的袞袞諸公，脫口而出的話語也不乏匪夷所思，缺乏邏輯者。 不只是一向愛打口水戰的台灣政壇如此，世界各國位居要津的政治人物，有時說出莫名其妙，有悖常理之言，怪得可以被登在 Yahoo 的 「新奇」類新聞之中。我想如果出一本古今中外「脫口而出名言集」，其可驚可怪，可笑可歎之程度，大概不亞於一部西遊記。

一言可以興邦，亦可以喪邦。 言語力量非凡，卻最難控制。我也只能求求自己的嘴，就算不能妙語如珠，至少說出的話不要夾針帶刺，天日昭昭，惟此心可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