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05 08:00:00不肖學徒

盧安達不是很危險?別陷入刻板印象了,這裡其實是非洲的新加坡

盧安達不是很危險?別陷入刻板印象了,這裡其實是非洲的新加坡

上個月,台灣朋友從芬蘭來找我,所以整個月都在外流浪,我們從東邊的Mbale出發,一路顛頗到了盧安達的首都Kigali,再一路往北玩回來,拜訪花豹、大象、斑馬和河馬,也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在這塊黑色大地上付出、努力的希望,誰說「在地」是台灣獨有的風潮?在土地上為人、為文化、為環境付出,是世界上每個角落都在發生的事。

盧安達?不是有大屠殺嗎?會不會很危險?這是大部份的人對這個東非內陸小國的第一印象。雖然盧安達飯店這部電影很有名,但這裡絕對不是大家想像的戰後重建國,相反的,大屠殺20年過後,現在的盧安達被稱為非洲的新加坡,是全非洲最進步(而且絕對是最乾淨)的國家之一。

盧安達在烏干達的西南邊,與烏干達、剛果、浦隆地和坦尚尼亞接壤,是個在東非的內陸小國,從北到南開車大概4個小時就能走完。自然資源缺乏,內部群山環繞,連塊平坦的平原都沒有,所有的公路都是台灣橫貫公路等級的那種崎嶇山路。

我們從烏干達的Kabale坐30分鐘的計程車到群山環繞的邊境小鎮Katuna,下車辦出境與簽證,問候語從hello變成bonjour。我們一行人背著行李,辦完手續和簽證,用走的走過邊境,再找另一輛計程車到達首都Kigali。一跨過邊境,最明顯的差別就是路,沒有盡頭、美麗平坦的柏油路。頓時讓我心情大好,在非洲的小確幸就是熱水澡、平順的交通、沖水馬桶和免費網路。轉身往後對比烏干達斑駁坑坑巴巴的馬路,這兩個國家也差太多了吧。

隨著車行駛在平坦的道路上,我們這些過慣苦日子的Peace Corps志工,一路讚嘆盧安達的硬體建設,他們竟然還有速限的牌子和斑馬線!而且村莊裡一點垃圾也沒有,這簡直太神奇了這個國家。

盧安達近幾年來被視作國際發展的成功案例,大屠殺結束之後,西方國家對大屠殺的無作為感到內疚,挹注大筆資金協助建設盧安達,盧安達成了西方國家的「aid darling」。與烏干達一樣,國外援助占整年的年度預算高達百分之五十,雖然有大筆的外援,但也是要會用才行(像海地就不太會用)。盧安達總統發下豪語,希望在2020年讓這個地處非洲中心,缺乏自然資源、連一塊平地也沒有的蕞爾小國,成為中等收入國家。過去幾年的發展也沒有讓國民失望,以與台灣人日常生活貼切的咖啡來說好了,盧安達並不是傳統咖啡生產大國,但這幾年來因為政府推廣與私有化,盧安達咖啡在國際精品咖啡市場漸漸展露頭腳(大家不妨去咖啡店逛逛)。

除了台灣人較為熟悉的咖啡,盧安達的人均GDP從1998年575美金,到2012年的1170美金,早夭率(5歲前夭折)從1998年的千分之230,急劇下降至2012年的千分之55,在國會中有過半的席次是女性議員,種種的指標顯示盧安達在過去20年之中脫胎換骨。總統Paul Kagame強硬法治與爭議的發展政策讓盧安達在20年之內從大屠殺中走出,成為非洲發展最快的經濟體之一。

說到這,這些硬邦邦的數字大家應該沒什麼感覺,我們還是回到玩了什麼、吃了什麼好了。

到了盧安達,我們坐兩小時的計程車到Kigali,一到Kigali市區,沿著寬廣和充滿整齊路燈的山路上山,山坡上點綴著家戶的亮光,「這條路也太像仰德大道了吧。」我朋友在一旁驚呼,一瞬間真的有上陽明山看夜景的錯覺。

Kigali是一個在山坡上的城市(盧安達連一丁點平地都沒有,連首都都需要建在山上),在Discover Rwanda Hostel的陽台上瞭望著整個城市,整齊的建築橫躺在充滿綠意與大樹的山坡上。與烏干達首都Kampala的年輕躁動不同,Kigali寧靜而安詳,涼風徐徐吹來,雖然緯度接近赤道,但因為海拔極高,一點也不覺得熱。眼前這般悠閒美景, 一點也看不出、也無法想像20年前這裡曾經歷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這種感覺就像幾年前站在諾曼地的海灘上,海水正藍,拍打在白色的沙灘上,無法想像,這個絕美的渡假海灘竟然是二戰時死傷最慘重的戰場。時間過去,土地回歸原樣,但戰爭的傷痛在人們的心中卻極難復原。

IMG_7046Hotel des Mille Collines

Hotel des Mille Collines,就是盧安達飯店中的「盧安達飯店」。時至今日,這裡仍然是Kigali首屈一指的大飯店,位處山坡高處,頂樓有間很棒的餐廳,擁有極佳的視野鳥瞰整個城市,點一杯飲料,坐在電影中被當作蓄水池的游泳池旁,似乎等一下Don Cheadle就會從門後走出來問候。

因為今天是大屠殺系列景點一日遊,接下來我們去Genocide Memorial。這個博物館被視為東非最棒的博物館之一,博物館從大屠殺的前因開始講起,到最後的轉型正義,這裡雖然不大,但不論是策展或硬體規劃都在水準之上。

歷史如河,一波一波地往前流動,所有事的發生都能上溯河的根源找到其原因。圖西族與胡圖族的衝突,從比利時殖民政府開始,獨立後胡圖族不滿圖西族的壓迫和統治,奪取政權後展開一波一波的衝突與歧視,國際社會更是放任一場又一場的模擬大屠殺,甚至到了真正的屠殺時也冷眼旁觀,釀成1994年的4月天,3個月內屠殺了全國五分之一,一百多萬人口的大悲劇。

"If you must remember, remember this… The Nazis did not kill six million Jews… nor the Interahamwe kill a million Tutsis, they kill one and then another, then another…Genocide is not a single act of murder, it is millions of acts of murders."

這是展覽中的最後一句話,大屠殺並不是一次的慘劇,而是成千上萬次的謀殺,每一個都是來不及長大的生命和來不及完成的夢。

Nyamata Church,則是另一個大屠殺紀念園區,是個在當年一夜之間被殺了一萬人的小教堂,當年許多屠殺都發生在教堂裡,圖西族逃到教堂,以為胡圖族人會放過神聖的領地,沒想到卻讓胡圖族人有機可趁,更有些神父將圖西族出賣,泄露他們的行蹤。

一走進Nyamata Church,教堂裡的地上堆滿了滿坑滿谷罹難者的衣服,教堂的牆壁上仍然矗立著當年的聖母瑪麗亞像,祂微笑的低著頭,眷顧著祂的子民,祂親眼見證了當年的整場殺戮,見證了人類能做出最惡極的事。教堂旁邊是罹難者的萬人塚,走下陰暗狹小的階梯,是一整排兩公尺高的頭骨和骨頭,無數生命,就這樣消逝在1994年的四月天,這個教會中。

導覽結束,我問我們的導覽先生,現在你們還有在分胡圖族和圖西族嗎?他一聽到這兩個詞愣了一下,他堅定地說,我們都是盧安達人!不管是圖西族還是胡圖族,我們都說盧安達語都是盧安達人,不管是過去、現在、未來都是,我們都應該攜手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

「你們在學校裡怎麼教大屠殺呢?」去完紀念館的隔天,我們坐了3個小時的車到Lake Kivu,沒想到下大雨,只好到一個當地小教堂避雨,和坐在隔壁年紀跟我相仿的大學女生聊天。

「大屠殺的時候我還太小,沒印象。但我們的課程從小學到高中都有教大屠殺,課程裡也特別強調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不應該、也不能區分種族,我們都是盧安達人,都應該為這個國家努力,到每年的四月,轉型正義委員會的人更會到每個學校與大家討論,在盧安達,製造種族仇恨是被法律明文禁制的。」

不分種族、不分你我、以及對人最基本的尊重,這是我在盧安達感受到最強烈的地方。城市中有斑馬線、紅綠燈,車輛禮讓行人,Boda Boda(摩托車計程車)更規定一定要戴安全帽,每個月甚至還有全國打掃日,維持環境整潔。在這些顯而易見的地方,盧安達的社會對人有最基本的尊重和保護(與非洲其他國家相比就知道這有多難得。)

除此之外,沒有人在路邊對我指指點點叫我Muzungu(白種人),也沒有想騙外國人錢的公車司機,大家把我們一樣當作一般人,不會因為膚色而有所不同,這種社會中對人的尊重是最難被量化,但卻是最重要的地方,這也是與烏干達最大的差別。

在烏干達,路邊垃圾堆得像一座小山丘,Boda Boda三載四載四處橫行,馬路如虎口,每次順利地過馬路都是一種恩賜,路人對死亡車禍早已見怪不怪,「不然你能怎麼樣呢?」他們會這樣跟你說,並不是不在乎,但基礎交通建設和醫療設施的缺乏,就算在乎也沒有辦法挽救。

20年過去,盧安達的確有令人驚艷的成長與改變,雖然專制的總統令西方各國所詬病,聯合國更指責盧安達資助剛果東部的叛軍、暗殺國內意義份子與壓迫言論自由,經歷種種指控,總統Paul Kagame仍深受盧安達人民喜愛。其實也是,在非洲這塊命運多舛的土地上,難得有這一個尊重人民、照顧人民、清廉的小國,是這塊動盪不安的大地中一片和平的綠洲,盧安達,讓我們看到非洲發展的希望與可能。

責任編輯:楊士範 
核稿編輯:鄭少凡

引自  http://www.thenewslens.com/post/116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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