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26 23:25:47涼風徹

【肝的使用法則】


 

 

《前言》

 

在公司的Town HallMeeting上,有人問董事長:「如何兼顧工作與家庭」之類制式的蠢問題。

 

A坐在數千名員工聚集的大禮堂裡,因為昨晚打怪睡得太遲,加上長達兩小時的沒啥新鮮內容的演說而昏昏欲睡的他,低下頭偷偷打了一個哈欠,並自顧自地在心裡模擬起董事長會用什麼無聊的答案回答這個蠢問題。

 

畢竟,問與答間經常存在著對應關係。

 

聰明的問題,有機會得到聰明的答案。

 

愚蠢的問題,經常只會得愚蠢的答案。

 

董事長前半段的回覆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花了三分鐘告訴員工,自己如何地熱愛工作,如何辛勤地一天工作超過十二小時,然後再花一小時唸書補充新知,花一小時散步維持體力,然後每天睡足六小時以維持頭腦清晰…….

 

A一邊忍住即將到來的哈欠,一邊計算著數字…….

 

如此一來,就算董事長吃飯、洗澡、上廁所、交通的速度都比正常人快,但他一天中可以稱為「家庭」的時間…….

 

「所以,我幾乎沒有家庭生活。」在A得出答案前,董事長斬釘截鐵地這樣說。

 

這麼直白的答案,完全出乎A的意料,他彷彿淋了一頭冷水般地睡意全消,抬起頭來看著遠方站在舞台上繼續口沫橫飛的董事長。這是他進公司三年以來,第一次正眼仔細(雖然距離有點遠)地端詳他。

 

「不過,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選擇。功成名就的人,幾乎不會有幸福的家庭生活。」董事長坦白地做了簡單的結論。

 

跟著,話題又繞回制式的無聊迴旋。

 

為了讓員工可以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家,董事長擘劃了偉大的目標----未來我們公司要有員工餐廳、健身房、還要有托兒所…….

 

聽到這裡,A忍不住地嘆了一口氣。

 

還是稍微閉一下眼,打個盹吧!畢竟,今天晚上還得繼續打怪。他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

 

2

 

B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小時。

 

雖然工作時間幾乎跟高階主管一樣長,但他可以百分百地確定,自己的薪水只有他們的零頭(或零頭中的零頭)。

 

不是沒有想過要早點下班,只是部門的主管是個自己是個工作狂不說,他評定員工考績的準則之一就是----上班的時間。

 

準時下班的人不僅年底的考績鐵定差,甚至在隔天就會增加工作量。

 

但畢竟公司不會雇用智商太低的員工,而生物總會因應環境找到自己的出路。

 

於是,整個部門開始發動起無形的持久戰爭。

 

為了不使手頭上的工作量增加,必須很有技巧地慢慢進行各項工作。要隨時隨地讓自己看起來很忙,但實際上又不會太忙。

 

因為沒辦法太早下班,所以,一到六點下班時間,同事們便相約一起晚餐,吃個半小時,再慢慢散步回公司,然後開始工作,耗到九點十點,等主管走了之後再回家。還有人把老人茶具、摩卡壺,甚至製麵包機搬來公司,做好「以公司為家」的打算。

 

家人不是沒有抱怨過他工時太長,但他能怎麼辦呢?

 

在這家公司工作很長的時間了,要轉業談何容易?

 

再者,他曾經嘗試早早下班,但面對的是----越來越多的工作量與長官的冷嘲熱諷,更別提,年底的考績墊底,沒拿到年終獎金,原本承諾老婆女兒的出國旅行泡湯,又換來好幾天失望的眼神與嘆息。

 

「再這樣工作下去要爆肝了啦!」有天B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小聲地抱怨起來。

 

哪裡知道,主管就在他的身後。

 

他彎著身看到主管冷笑的臉,趕緊挺腰坐正,轉過身去站了起來,還來不及說出一句解釋。

 

主管冰封臉上的冷笑,拍拍他的肩膀說:「你要爆肝囉!那你趕快回家,不要累壞了!不過說真的,你的肝要爆了,外面還有一堆年輕有力的肝等著讓我換呢!」

 

他強烈地懷疑,主管練過青翼蝠王的「寒冰掌」,否則為什麼,主管人都走了,他被摸過的肩膀還是一片冰冷。

 

3

 

C終於爆肝了。

 

正值壯年的他,為工作耗盡一切後,終於倒下。

 

因為過度疲勞導致的腦血管破裂,也就是俗稱的中風。

 

中風後的他,身體無法像以前般正常運作,連快速地移動指頭打電腦都成問題,說話也不自主地結巴,更別提,腦中血塊影響思考速度,使他無法像從前那樣面對工作上的問題做出迅速正確的判斷。

 

別無選擇,只有從職場退下。

 

公司根據勞基法的規範,給了他一筆退職金,公司的同事見他是家中唯一的經濟支柱,家裡還有年邁的雙親與即將升高中的兒子,甚至幫他發起募款活動,籌了一百多萬給他。

 

然而,離開職場對他來說,最大的挑戰還不是經濟,而是----他不知道如何與家人相處與面對剩下的人生。

 

退職前,他的人生等同於工作。他相信生命的價值取決於工作上的成就。

 

於是,他每天把所有的精神體力都耗費在工作上,回到家中,剩餘的體力只夠跟老婆講幾話,跟著就是洗澡昏睡,然後,隔天一大早起床,也來不及好好吃個早餐,就急急忙忙換上西裝領帶,出門趕車上班,然後在步行進入公司的途中,任意找間便利店或早餐店買了早餐,坐在辦公桌上花個五分鐘草草解決。午餐跟晚餐的內容與品質也相去不遠。

 

中風回到家之後,才發現對老婆跟小孩的日常生活一無所知,就算想開口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如找點別的事做?老婆給了他建議。

 

但除了工作,他也不知道做些什麼?

 

剛病倒的一兩個月,偶而還有公司的同事與業務上有過合作關係的朋友打電話來噓寒問暖,但時間一長,大家都自然地把它從腦海中抹去。

 

他開始回想起過去的日子,每天在忙碌的工作中,到了最後到底剩下些什麼?

 

別的不提,之前連好好吃頓早餐都沒做到。而中風之後,咀嚼功能受到了影響,現在有了緩慢用餐的時間,卻沒能力好好地吃一頓早餐。

 

這樣拼命地工作到底為了什麼呢?

 

他找不到答案。

 

只能拼命復健吧!希望身體的功能有機會恢復到可以回公司上班的程度。

 

我為這家公司耗盡了一切,如果可以,他們一定會接納我的吧!他在心裡這樣想。

 

4

 

肝該怎麼使用?撇開醫學上的建議不提,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見。

 

辛苦工作是為了什麼?不同的人當然也會有不一樣的答案。

 

不過,對絕大部分的人來說,工作是為了讓自己跟家人過更美好的日子吧!

 

如果工作忙碌到連好好吃頓飯、陪家人聊聊天、有時間做做運動或是好好睡一覺都做不到,這樣的工作還值得繼續嗎?

 

每個人都只有一個肝,而珍貴的肝該使用在真正值得的人事物上。

 

《徹的話》

<!--[if !supportLists]-->1.         <!--[endif]-->不知不覺地當了六年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最近忽然省思起「工作」、「生活」或「生命」這些事情來。不過,幾乎可以確定自己不是作大事賺大錢的料,比起忙碌生活,徹更希望可以適度地悠閒度日。

<!--[if !supportLists]-->2.         <!--[endif]-->想寫些關於上班族的散文與小故事。

<!--[if !supportLists]-->3.         <!--[endif]-->有看徹「臉書」的讀者應該知道徹最近迷戀上做麵包與煮咖啡等生活小小事,另外,也花時間重新裝潢了家裡。

<!--[if !supportLists]-->4.         <!--[endif]-->書籍的話,最近在閱讀《路》(吉田修一)。

<!--[if !supportLists]-->5.         <!--[endif]-->音樂的話,家附近的唱片行倒掉後,就沒再買進新的CD,很想找時間去買伍佰跟陳綺貞的專輯呢!

<!--[if !supportLists]-->6.         <!--[endif]-->DVD的話,推薦《遺體》。

<!--[if !supportLists]-->7.         <!--[endif]-->最後,祝大家聖誕快樂!

(圖說,你有想過可能會在路上遇見鬼娃恰吉嗎?拍攝地點馬德里的某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