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為不像「懂得用火」般對人類文明發展具備決定性的意義，所以「刺青」的起源幾乎不可考。

 

關於人類在什麼時候？基於何種理由？使用何種工具與方式？開始刺青，至今仍然是個謎。

 

古代的中國，為了懲罰犯人，讓一般人可以清楚地辨識出某個人犯過什麼樣的罪，會在犯人的臉上或身體明顯處刺青，作為辨識標記。

 

儘管如此，徹倒是傾向於相信，刺青的發明，與其說，是為了身份的辨識與對犯人的懲罰，更可能是為了讓某人或自己永遠記憶下某些事情而開始的發明與行為。

 

《2》

 

當兵的末期，部隊來了個剛入伍的小兵，除了混身上下抹不去的「菜味」外，左臂二頭肌上還有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刺青。

 

當時擔任班長的同梯把他叫到面前來，劈頭就問：「小良跟你是什麼關係？」

 

小良？小兵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迷惑了起來，想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用畏懼的口吻回答：「報告班長，我不認識小良。」

 

「你不認識小良？那你為什麼把他的名字刺在你的手臂上？」同梯忍住笑意地問。

 

小兵轉過頭仔細端詳自己左手臂好一會兒，彷彿不記得自己手臂上刺了什麼字。想了一想大聲地回大說：「報告班長，那是『恨』字，不是小良。」

 

雖然小兵這樣說，但他手臂上的刺青顯然是朋友胡亂刺的，墨色很淡，字跡很醜不說，還有許多留白的地方，更別提「心」字旁刺得很開，看起來就像個「小」字，而另一邊明顯刺了個「良」。

 

「你知道的「恨」多了一點，所以那不是恨，而是『小良』，從現在起，你的外號就叫做『小良』。」就這樣決定了小兵的外號。

 

不知道，後來小兵有沒有去把多出來的一點去除，還是左手臂上繼續留著「小良」的刺青。

 

《3》

 

男孩在左胸心臟的位置刺了「Chin」四個英文字母。

 

「把妳的名字刺在我的心臟上，從此之後，我的心裡只有妳。」他對著初戀情人這樣說。

 

雙魚座的男孩講話一向有些肉麻，至少在出口的瞬間，他是百分百的真心。

 

就像所有的愛情故事，這段感情分分合合，終於在宣告分手的第七十二次後，因為男孩不小心在夜店招惹了黑道大哥的女人，不得不走避內地而告終。

 

男孩在內地找到了新的工作和生活，每次酒酣耳熱的時候，他總愛掀起上衣，訴說著有些誇張卻十足感人的愛情故事，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也或許是被男孩初戀的故事打動，公司老闆的千金與男孩陷入情網。

 

說是不在意對方的過去，然而每次看見男孩胸前的刺青，總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有幾次在做愛時，光線偶然照射到男孩的胸前，總讓千金忍不住地想到：他現在心裡到底住了誰？而藉故停止了做愛。

 

「該怎麼辦呢？」男孩找徹商量。

 

男孩與千金的戀情進入開花結果的階段，然而因為胸前的刺青，讓千金遲遲不願意答應男孩的求婚。

 

「可以雷射去除啊！」徹想也不多想地回答。

 

「那很痛ㄟ！」一向讓人感覺很Man的男孩，想起去除刺青可能的疼痛有些退縮。

 

當初刺青的時候不害怕，要你去除刺青居然這麼娘？難怪千金要猶豫是否該嫁給你？徹在心裡這樣想，卻沒說出口。

 

「不然就改刺青吧！」徹給他另一個建議。

 

改要怎麼改？男孩追問。

 

「有兩種改法！比較痛跟不痛兩種。」徹笑笑。

 

先說比較不痛那種！

 

「就是在chin後面加刺一個a ，這樣就變成China。我愛中國。反正你在大陸工作，愛中國很正常！只是如果在台灣海邊玩耍或是泡溫泉，碰上台獨激進分子可能會惹點麻煩。」

 

那比較痛那種呢！

 

「就是在chin後面加刺ese三個字母，變成『我愛中華』，這樣誰都不得罪挺好。」

 

最後男孩怎麼處理刺青？徹不得而知。

 

不過，幾年前轉轉得知，男孩最終還是跟千金結婚，成為人人稱羨的駙馬爺。

 

這樣的結局，挺好。

 

《4》

 

徹爸過世之後，徹在左手肘下方刺了「誠」字，那是徹爸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為什麼會選這個位置刺這個字呢？

 

真要問起原因，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只是覺得這刺青本來就該在這個位置。

 

這世界上許多事，冥冥中早已注定，只是我們知不知道與承不承認而已。

 

人是健忘的動物。

 

越是嘴巴說永遠不會忘的事，越可能在轉瞬間忘得一乾二淨。

 

就算心裡真能不忘，許多生理上的疾病----如阿茲海默症之類----也會逐漸侵蝕掉人的記憶。

 

得了腦瘤的徹媽，患病期間為了怕忘記家人的名字，曾經沒日沒夜地逐一背誦家人的名字。（當然，護士曾說，那也許是她跟自己進行的一場遊戲。畢竟罹患重大疾病的病人，總得有些讓自己移轉注意力的方式。）

 

沒想到，「誠」字刺青完後不到十天，醫生就告知徹媽罹患腦瘤的噩耗。

 

「你們得做好心理準備，如果運氣不好的話，你媽也許只剩三個月可以活。」醫生這樣告訴我們。

 

「如果你媽過世了，你會在身上加刺青嗎？」某天，某朋友這樣問徹。

 

「應該會吧！」徹沒多想就回答。

 

但由於忙著處理接踵而來的各種挑戰，對於新的刺青會加在哪裡？該刺些什麼（文字或圖案）？徹偶而會想，但都沒有答案。

 

代表徹爸的「誠」字刺在左手肘，為表示公平，該把代表徹媽的刺青刺在右手肘嗎？

 

徹爸名叫梁寶誠，所以徹刺了「誠」字。但徹媽名叫黃阿富，該刺哪一個字呢？

 

刺「富」字感覺上有些俗氣，手肘上刺了「富」、「誠」兩個字，會不會讓人以為徹是「郭富城」或「李富誠」死忠粉絲，還不小心刺錯字呢？

 

小外甥看到徹手肘上的「誠」字，還曾煞有介事地問徹說：「久久，你是因為說謊被老師處罰嗎？」

 

如果看到徹的手肘上刺了「富」字，不知道又會問什麼問題？

 

畢竟刺青是一生一世的大事，得好好想想才行！

 

一年半的時間很快地過去，直到徹媽的喪禮完成，徹都沒有想清楚刺青的內容與位置，只隱隱約約地思考出幾種可能。

 

反正到時候，總會有答案的吧！

 

就這樣，預約了當初幫徹刺「誠」字的刺青師父，專程開了車前往台中。

 

偶然在朋友的臉書上看到這位刺青師父的作品，他幫朋友刺了一個「樂」字（朋友名字中的一個字），總覺得那個字刺得好看，就決定日後要去找他刺中文字，果然如朋友所稱，這位刺青師父非常酷，刺青時話不多，眼神銳利地拿著刺青器，快速俐落地將刺青完成。

 

徹前往刺青那天，台中嘩啦嘩啦沒完沒了地下著大雨，徹簡單地說明對刺青的想法後，便跟師父一起構思圖樣。

 

徹爸覺得徹媽的名字俗氣，於是便幫她另取「黃開雲」這個名字，希望自幼當養女辛苦長大的徹媽，未來的人生可以「開雲見月」一片晴朗，並以「阿雲」稱呼她。

 

「就幫我刺一朵雲吧！」徹對師父這樣說。

 

你喜歡哪一種雲呢？刺青師父問。

 

帶有中國味的雲吧！徹翻著刺青的雜誌回答。

 

把這兩個刺青結合在一起吧！別讓他們兩個人分開。妻這樣建議。

 

於是，原先完成的「誠」字為基礎，經過幾次試驗，完成了刺青的設計圖。

 

刺青師父仔細丈量位置後，把圖案轉印到徹的手肘上。

 

「怎麼樣？可以嗎？」他端詳著徹的手肘問。

 

就這樣吧！徹看著手肘在鏡中的倒影回答。

 

由於徹爸徹媽都是農曆五月二十六日辭世，所以又在圖案下方加上「0526」四個字母。

 

除非有天，徹連中文字與阿拉伯數字都無法判讀，否則應該不會忘這這個重要的日子吧！

 

徹用右手抓住左手腕，固定位置後，讓刺青師父開始刺青的工作。

（這個位置真的不好刺）

 

只感覺些微刺痛感，約莫三十分鐘後，新的刺青連同舊刺青的補色便告完成。（舊刺青補色是為避免兩個刺青顏色差異太大）

 

看著刺青在手肘上成形，有一種鬆了口氣的「完成感」。

 

總之，徹爸徹媽，在天堂要好好相處喔！

 

《後記》

 

關於「刺青」有幾件事想說：

 

第一、刺青跟孝順與否無關，徹純粹是想用不妨礙別人的方式紀念爸媽。

 

第二、刺青會不會痛？

這個問題的答案因人而異，以徹的刺青經驗來說，刺青並不太痛，比較麻煩的是----術後的保養。

除了徹的耐痛度可能比一般人好些外，選擇的部位也有差異。（曾經在刺青邊與刺青師父聊天，刺青師父還認真地說：「你的體質很適合刺青，要不要一口刺大一點的圖案？」體質適合刺青？真不知該高興還難過？）

 

第三、這不是徹的第一個刺青，可能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希望下一個刺青是為了紀念愉快的事。

 

第四、刺青是一輩子的事，刺之前還是要想清楚才行，另，既然是一輩子的事，請找好一點的刺青師父。（經常看到些刺得很糟的作品，很為被刺的人難過----要帶著錯字或醜圖一輩子。）

 

《徹的話》

 

1.          從曼谷回來後，工作忙碌到一個極限，經常處於失聲狀況。

2.          真要說什麼改變的話，最近除了打籃球外，也開始長跑了。

3.          書籍的話，最近看了《解憂雜貨店》（作者：東野圭吾）（推）《有人脈，做什麼都有人幫----46個你不相信但一定有效的人脈術》（作者：千田琢哉）（書名雖然是這樣，但卻是一本要人做自己的書，因為看書摘，發現作者的某些觀點跟徹很像，所以看了這本書，不過，卻意外地發現，徹雖然有成功人士的某些習慣，卻跟成功一點也沾不上邊。。。應該是某些地方有致命缺陷吧！哈哈！！！）

4.          電影的話，沒時間但很想看《風起》跟《激戰》。

5.          日劇的話，看完了《summer nude》，繼續看《半澤直樹》中。

6.          音樂的話，很期待週末的安全地帶演唱會。（買了很貴的票）

7.          十月份安排了要去歐洲旅行，得想想用什麼方式來送明信片了！敬請期待。

 

（圖說：徹手肘的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