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外地，無謂的爭端總是從兩杯黃湯下肚後開始。

今夜的耗室酒吧生意依舊清淡，寒流來襲的夜晚，大多數人下班後都急著回家躲進被窩裡，街上的行人少，願意到酒吧來喝酒聊天的更少。

酒保耗子在吧台後一邊默默地擦拭著杯子，一邊想著，如果十二點之前還沒有客人光臨的話，不如今天就乾脆打烊吧！

正當他這樣想時，掛在大門後方的鈴鐺響起，沒錯，有客人光臨了。

進來的是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繫著領帶，手裡拿著黑色的大型公事包的上班族，從言行舉止判斷，應該是從事金融業務的工作。

他們倆在吧台的角落坐下，點了一瓶馬諦斯（Matisse）Old威士忌、薯條跟起司脆片。

耗子把威士忌、酒杯跟裝著冰塊的冰捅遞給他們，並熟練地在脆片上灑上起司，放進微波爐中加熱，跟著著手削馬鈴薯開始製作薯條，基於某種理由，耗室酒吧的薯條都是現點現做的----客人點菜後，耗子才把馬鈴薯從冰箱中取出、清洗、削皮、切條、熱油鍋、油炸、瀝乾，跟著均勻地灑上胡椒鹽，才熱騰騰地上桌。

哪裡知道，就在短短的二十分鐘裡，店裡的兩位客人已經大吵起來。

客人在酒吧裡面吵架----大部分時間只能算是鬥嘴----並不希罕，雖然耗室酒吧一向生意清淡，但偶而----機率大約跟在台北市裡看見有人在溜麝香豬一樣高吧！----還是會有客人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來。

除非客人大打出手〈這種情況倒是沒有過〉，耗子是不會涉入客人的紛爭中，就算打了起來，他最多也是打電話報警吧！處理糾紛從來都不是他擅長的事。

耗子坐回吧台後面，繼續擦拭起酒杯，其實店裡並沒有那麼多髒的酒杯需要清洗潔，擦酒杯對他來說像是一種儀式，就好像和尚念經跟武士對空揮劍般，他邊重複這樣單調的動作，邊聽著在酒吧裡迴盪著接近透明的爵士演奏音樂，邊思考著各種問題。

不過，也許是這兩個男人爭論的問題太有趣，抑或者他們的聲音太大，耗子始終無法把自己的注意力從他們爭論的主題上移入自己的世界中。

「拜託喔！我的朋友一定比你多，好不好？你看看我手機的通訊錄，足足超過兩千個聯絡人。」客人A誇張地把手機推到客人B的面前。

「這樣就叫朋友多喔！」客人B一臉不屑看也不看地把手機推回去，乾了一杯酒，口沫橫飛地說：「比電話號碼多，隨便拿一堆名片輸入就好了阿！你看看從剛碰面到現在你手機響都沒響過，我起碼都接了四五通電話，比朋友多？你真的差太遠了.........。」

「誰知道你剛剛接的是不是詐騙電話？詐騙集團也會打電話給你阿！難道他們也算是你朋友喔！接到電話了不起喔！酒店也一天到晚打電話摳我去光顧阿！」客人A反擊。

「敢不敢賭大一點！我們現在打電話繞人（台語），看誰繞來的人比較多，輸的人付酒錢.......」客人B說著說著拿起電話作勢要打。

倒不是怕他們繞人來，單從店家的角度來看，當然越多人來消費越好，只不過.......。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偷聽你們說話，只不過店裡面剛好只有我們三個人而已，想知道自己有多少朋友嗎？你們一定聽過這個寓言故事.......。」耗子從吧台後方走到他們面前非常客氣地說。

那是一個任誰聽過的故事，兩個朋友結伴走進森林，巧遇一隻熊，其中一人很快地爬到樹上，另一個不會爬樹的只好趴在地上裝死........。

「這個故事我知道，但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客人B不解地問。

「什麼樣的人可以稱上朋友呢？」耗子慢條斯理地解釋：「又或者，你們期望交到什麼樣的朋友呢？有一句話說：『A friend in need』。一個人在困頓的時候最容易計算出朋友的數量，要不要來進行一個遊戲.......。」

遊戲的規則很簡單，比照俄倫斯輪盤的決鬥方式，A跟B輪流以電話問朋友借兩萬元，各打十通電話，借到錢比較少的人輸。

「可是我這個人從不跟朋友調錢的，我覺得朋友講到錢太傷感情......。」客人A提出反對意見。

「我以前也覺得朋友間講到錢很俗氣。」耗子繼續爵士樂的節奏說：「只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兩萬元也不是什麼大數目，連兩萬塊的忙都不願意幫，你怎麼能確定當你遇到更大的麻煩時，他們願意挺身相助呢？更何況，朋友多有什麼用？要有人願意在危急時站出來才有用吧！而這種人才值得你花時間、金錢跟精力去交陪吧！」

「我也覺得找幾個人調個幾萬塊不是什麼太難的事，你怕，可以說沒關係，認輸就好。」客人B以挑釁的語氣說。

「打就打阿！誰怕誰？也不過就是調個小錢嘛！我兄弟這麼多沒在怕的。」客人A逞強地回應。

就這樣，兩個人拿起電話撥打起來，隨著電話撥打的通數越來越多，耗室酒吧裡頭的人聲卻越來越小，到了最後，耗子居然可以清楚地聽到薄得幾乎透明的爵士樂聲。

那天晚上，一如耗子所願，耗室酒吧準時在十二點拉下鐵門休息。

《徹的話》

1.          這是很久以前跟朋友在酒吧玩過的遊戲，倒不是要比較誰的朋友比較多，只是很好奇地想知道，如果發生兩萬元可以解決的程度的問題，倒底要撥打幾通電話可以找到人伸出援手？做過這個試驗後，徹久不久就會整理一下手機裡面的聯絡人名單，把不重要的人的電話刪除，對於某些喝酒吃肉閒嗑牙的邀約也懶得參加，甚至當你打過這樣的電話後，會有一陣子沒有人敢打電話約你出門。如果不信，歡迎試試看！也許你可以分辨出某些一天到晚說是朋友的人，哪些真正是人？哪些其實是熊？哈。

2.          忙碌的出差終於告一段落，暫時可以不用舟車勞頓了，開心。

3.          書籍的話，繼續以滴水穿石的耐力閱讀《1Q84》，但中間又看了淺野一二０《虹之原》。

4.          音樂的話，沒啥推薦，但是想去買伍佰跟胡彥斌的新專輯。

5.          電影的話，最近只看了《風雲二》，不過徹覺得《風雲一》比較好看，另外想看《十月圍城》跟《福爾摩斯》。

6.          DVD的話，終於買到切的電影DVD，也正在看日劇《仁者俠醫》。

7.          祝大家新年快樂！

（圖說：在日本拍到的聖誕老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