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14 18:48:02涼風徹

【死亡記事之二(上)】

陳慶和。

雖然時間經過了二十幾年,但直到現在,只要徹一閉上眼睛,他黝黑的皮膚,細小的眼睛,帶點超齡邪氣的笑臉,立刻像電影放映般出現在徹的眼瞼上,畫面中的他只有九歲,因為他的人生在九歲就劃下休止符,過世的人,當然永遠不會長大。

他是第一個讓徹知道----死亡是真真實實存在人生中的人。

徹小時候,因為種種因素,經常需要轉學與換班,從小徹就習慣獨來獨往,在陌生的環境裡面找到自己的安身之地,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難分難捨,因此徹喜歡與人保持距離。

「你就先坐那邊吧!」小學三年級時,徹再度轉進一個新班級,因為徹轉進去時,學生的座位已經分配好,於是老師指著垃圾桶旁邊空著的座位中。

徹一點都不在意,轉學生通常到一個新班級開始都是這樣的----沒人招呼你,然後坐在垃圾桶旁邊的位置。

垃圾桶旁邊還坐了一個看起來很不友善的男孩,他就是慶和。

慶和是班上的恐怖份子,這一點不用別人多說,光是看他的外型就知道。留著平頭的他,除了眼神不友善外,身上經常飄盪著一股垃圾的酸味,大家都穿著白短襪的年代,只有他每天都穿著屬大人的黑色襪子,指甲也總是黑黑的,再搭配上些許泛黃的白布鞋,說有多寒酸就有多寒酸,更別提他所有文具用品筆記本也都破爛,這樣的人即使在小學也會變成大家敬而遠之的對象吧!用「敬」這個字其實不算真確,大家就像看到蟑螂般地疏遠他而已。

到新班級的第一個禮拜,徹沒跟慶和說過一句話(其實和其他人說過的話也不超過二十句。),這是外來者進入新環境必須經歷的第一個階段,徹和慶和像跟大家無關的兩個人,孤單地坐在垃圾桶旁邊,成為垃圾桶延伸的一部份。

徹的家離學校很遠。小時候總覺得每次上課下課都得像去西方取經般地長途跋涉,徹一度覺得會覺得距離遠,是因為當時徹的個子太小,步伐太短的原因,長大後,為了弄清楚當時上學的距離到底有多遠,徹曾經開著車沿著記憶中的上課的路徑走一遍,光是開車就要二十幾分鐘,所以小學生走路至少要一個小時吧!每天上下課各走一次的話,一天得步行兩個小時,難怪徹現在蘿蔔腿這麼粗。

當時,住在徹附近的同學有些是搭乘公車的上下課,不過,徹當時的家境實在很糟,因此,走路變成徹的通勤方式。

每天早上徹都得牽著剛上小學的妹妹走路上學,中午媽媽會騎腳踏車接妹妹回家,傍晚放學後,徹就會自己一個人慢慢地走路回家。

在漫長的一個小時路上要說沒有有趣的事是不可能的。就在大約半途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攤販,就算那種花一元可以抽兩張籤,抽中了可以得到零食或小玩具的那種攤販,徹很喜歡在旁邊看別人抽,但自己一次也沒試過,因為當時徹根本沒有零用錢,所以每次路過都會停留幾分鐘,看其他人抽籤玩耍,而慶和總是混在人群中,好像每天都有用不完的零用錢,可以花費在抽籤遊戲上。

「ㄟ!小白!」有次當徹正要轉身離去時,聽到後面有人在叫,徹頭也沒回地繼續向前走,沒想到後面的人追了過來,拍了徹肩膀一下。

「小白。」那個人又叫了一聲。

「我不叫小白。」徹轉過身,望向後面的人說。

叫住徹的正是慶和。

「為什麼我是小白?」徹看著他問。

「因為你每天穿的制服都很乾淨,白襪子、白皮鞋,皮膚很白,又留長頭髮,一看就覺得你該叫做小白。」慶和理所當然地說。

「那你那麼髒,應該要叫小黑嗎?」徹這個人從小就是隻刺蝟,如果有人冒犯徹,徹一定馬上還擊。

「ㄟ!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我嗎?」慶和看著徹說。

「你很可怕嗎?」

聽徹說完,慶和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笑聲一落,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個塑膠袋,裡面裝了幾顆紅色醃製桃子遞過來給徹。

「請你吃。」

「喔!」徹從裡面取出一顆,嘗了一口,那味道讓徹至今都難以忘懷。

一直到認識慶和前,徹都沒有機會吃外面的零食,因為爸媽覺得外面的零食很不乾淨是主要原因,另外徹一直到國中才開始有零用錢。

「你想抽那個嗎?」慶和指著攤販問。

嗯。徹點點頭。

「我就說怎麼老是在這裡看到你,那你為什麼不抽?」

「我沒有零用錢。」

「這樣阿!那我請你好了。」說畢,徹跟著他去攤販,抽了有生以來第一張籤。當然,沒中。

就這樣,徹跟慶和變成朋友。

後來,老師調整同學的座位,徹終於離開垃圾桶,也認識了其他同學,從同學的口中,徹終於知道大家為什麼這麼怕慶和,而且慶和知道徹不怕他時,為什麼會哈哈大笑。

傳說中,慶和的爸爸是個大流氓,犯案逃走後,不知所蹤。她媽媽帶著她嫁給後來這個椅從事資源回收業(收破爛)為生的爸爸,又生了後面兩個妹妹。慶和延續了他爸爸犯罪的血統,經常偷東西、恐嚇同學、在老師的保溫杯裡面吐口水…….,十足的無惡不做。

不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大家都單純地相信,壞事永遠都是壞人做的。

這種偏見不只大人有,小學三年級的小孩也一樣。

而,有些人不管有沒有做壞事?天生就會被大家當成是壞人。

慶和碰巧就是這種人。

(待續)

《徹的話》

1. 剛從大陸掃墓回來,大陸的發展比人民幣的升值還嚇人,真的很想用民進黨委員蔡煌郎的競選slogan「台灣加油!」,有些心得改天跟大家分享。
2. 徹的好朋友River要結婚了,徹想在這裡祝她「新婚愉快」,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幸福喔!」。
3. 最近看的書了,陳鴻的《菜市場的感動料理》,喜歡美食的朋友可以看看。漫畫的話,看了《神乎其技----特效化裝師》。
4. DVD的話,看了《門徒》跟《華麗一族》。
5. 電影的話,稍晚要去看《報應》。
6. 音樂的話,想推薦《We are the 80’s》,有很多經典老歌可以聽喔!
7. 你有結交過什麼難以忘懷的朋友嗎?來留言嗎?
(圖說:香港赤臘角機場的OMEGA展示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