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1-29 20:08:20selena

左派男性中年的憂傷

『彎曲海岸長著一顆綠橡樹』
2003年1月25日
華山藝文中心烏梅酒廠


英文系的我,比較喜歡莎士比亞;而身為準右派資產階級,即將離棄左派理想的另一個我,比較喜歡契柯夫。

再一步就可以去掉那個「準」字了。在這個該跨還是不跨的當頭,看到手中多少擁有資源的左派老屁股搞出這樣一齣戲,垂頭喪氣喃喃自語,灰色到對現實失望透頂,不知道怎麼的,反而有點振奮人心。已經遠行的理想,彷彿『三姊妹』裡遠方的火光,隱隱約約,透著高架橋上的車聲,悠悠地對我們,現在不完美的我們,開口說了話。

等一下,我不是說不好看喔。總算有人把荒蕪的華山烏梅酒廠,跟契訶夫另一個俄國同鄉---塔可夫斯基聯想在一起。充滿回憶的人們,在灰色破敗永遠在漏水的建築裡生活----騎腳踏車、跳雙人舞、煮馬鈴薯燉肉、切洋蔥、閱讀、聊天、失眠、談分手以及其他。啊,導演跟契訶夫一起說,過去的時光多麼美好。現在只剩下滔滔不絕的醫生和病人,醫生治療不好我們的肉體,也對心靈束手無策,病人僅能絕望面對現實的殘酷,最終以死亡放棄這個世界。

契訶夫其實是中年人的劇本。哀樂中年曾經得到過,也失去了什麼,因此深怕再度失去,一不小心就永遠困在過去,想著不再復返青春的美好。進退維谷,猶豫再三,失去了青春、勇氣,同時也失去了重新生活的機會。契訶夫的台詞對年輕演員的難度極高,原因也在此,不是世故的演員,難以掌握一字一句的深意,尤其在得到與失去,過去與未來之間,分寸極難拿捏。導演也許就是怕光是萃取契訶夫橋段精華,還是無法傳達滄桑之感,才加了「導演筆記」吧?有意思的是,演出契訶夫不讓人信服的演員,到了導演筆記,雖然看似乖順地唸著台詞,語氣和眼神卻搖身一變,尖銳有力地嘲諷中年導演。左派中年和完全視政治於無物的七年級,各自懷抱不同的念頭,出現在同一個劇場裡詮釋契訶夫…

因此兩面都看到的我,很難判斷兩者之間,孰輕孰重。輕盈活著跳著舞,還是沉重到在床上打滾,最後自殺終結生命?也許,提起行李箱,踏上腳踏車,吹著哀傷的口哨,遠行,或和詩人一起看一齣戲,就是導演給我們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