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03 19:43:10秘密

°。ο透明的櫥窗ο。° (3)


 『X的,你是死啦!叫你幾點要去找陳先生,你現在在哪裡,怎麼,台中來的

  比較大條啊!小心被炒魷魚我告訴你。』


 不用說也能了解這是誰了吧,我跟他道歉,並且由夢幻中清醒,準備要離開時

 ,她還坐在我的對面,冷靜的看著我,這又讓我難以脫身了。


 我多想,多想待在她的身邊,傾聽她訴說所有的事情,但我現在不行,我還是

 得回到那沒成績的商場上去,只不過這次,我不願再做一個惹人生氣的人。


 

 我伸手輕握著她的手,感覺那溫度。然後拿起她手中的筆,也學《美國情緣》

 裡男主角,在一張千元鈔票上寫上我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她看了之後,噗哧的

 笑出來,眼框卻濕了。


 『等我。』


 我拋下這句話後,快步的離開。

寫在千元大洋上,真的很痛。
辛苦的趕到客戶那邊,揮霍了三個多小時的口水,耗盡各種技巧,各種方法,

 卻還是無可奈何的,被撤徹底底的拒絕,吃了個閉門羹。


 也許我該換工作了吧!我想。


 為了挽救一蹶不振的心情,我在台南市市區停好我的可樂那,隨後便下車步行

 ,希望能轉換一下情緒,再度振奮起自己的精神。


 也許我下車的地點不大對吧。在台南火車站前方,我並沒有瞧見任何可以勾起

 我閒晃慾望的地點,新光三越,唱片行,台南大飯店..等,個個都令人覺得

 無趣。


 無路可走,只好孤坐在弧形的公車候車站,發呆的望著火車站前的圓環,這時

 突然覺得它不會噴水,倒是有些可惜。


 坐約10分鐘後,後方出了一個聲音。


 「少年ㄟ,快沒公車了,要不要坐計程車啊!」


 我回頭看了一下,原來是一個中年的計程車司機,我想告訴他不用了,況且我

 自己也有車,但就是說不出來,身體似乎使不上力氣,只能淡淡的搖頭。


 司機的表情露出遺憾的味道,而我也依循著那感覺轉回過身。


 突然間,一個畫面有如迅速的殘影,飛逝過我的面前,那似乎是一個重要的形

 體。


 定神去看,是〝她〞,又是〝她〞。

 那位令人傾心的服務生。


 她騎著一輛復古的咖啡色偉仕牌機車,身上依舊穿著那身黑白工作服,只不過

 少了圍裙,頭上頂著時髦的防風安全帽,琥珀色的太陽眼鏡,和咖啡色的口罩

 ,就這樣悄悄的從我面前飄過去。


 當下我沒考慮太多,拔腿便追了過去,想叫她卻偏偏還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只

 好在後面拼命的跑,因為車子停放太遠,現在有些後悔。


 自從服完兵役後,我有兩年的時間從來沒有運動過,體力早已是〝零〞的境界

 ,要我立刻與摩托車賽跑,實在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但殘忍歸殘忍,我還是

 沒有追上她。她在我完全跑不動的時候,轉進了台南大飯店的路口,等我跟上

 時,她跟摩托車一起消失了,馬路上依舊鼎沸喧囂,行人也逕自奔忙的走著,

 只不過她不見了,既不在路上,也不在路邊。這真正的讓我想起一句成語,叫

 做:『曇花一現。』


 精神回復後,我察覺自己已經走到了《小騎士》的門口。

 這家《小騎士》在台南飯店的旁邊,比一般的店還寬一些,總共有兩個樓層,

 對面還有一個大型的郵局,最重要的,它好像附著某個人的年輕回憶似的存在

 著。我跑的汗流浹背,濡濕內衣時,門口襲來的冷氣十分窩心,毫不猶豫的,

 我走進了店裡。


 點了一杯可樂,依舊坐在靠窗口的位子,這是我的個人嗜好。行人們就在我的

 前方游來游去,雖然這裡的氣氛沒《異人館》好,但以視野來說,倒是個不錯

 的地方。


 展在面前的畫面,有某種決定性的東西,正在敲擊我的腦子,我上緊自己的發

 條,尋找那關鍵點,非常仔細的想著,於是,我找出來了,模糊的景色轉成清

 晰的影像。對面的郵局門口,停著一輛咖啡色的偉仕牌。她或許正在郵局裡。


 我又衝了出去,正要殺進郵局裡時,手機B.B.B.B的響了。


 「ㄨㄟˊ...」


 「我在二樓。」她說。


 轉頭看,她在《小騎士》的二樓窗邊,揮舞著她的手。

 原來不在郵局啊!我想。


 「你應該要感謝我身上還帶著那張一千元,知道電話號碼打給你,不然你可能

  會一直錯過我,就像《美國情緣》那樣。」


 在我坐定位後,她說著。

 我不明情況,因為下午離開時她的心情還不錯,怎麼會一到傍晚便要找人出氣

 的感覺。


 「妳剛才就看到我了吧,為什麼沒叫我呢?」


 「你很粗心你知道嗎?」她說。


 「為什麼?」


 「你寫在千元鈔票上,那張鈔票我敢用嗎?所以今天的百香綠茶是我付的。」


 「妳可以先抄下來再付啊,都還有小費哩!」

 (而且是很多的小費。)


 「那是你寫的,我捨不得花,反正...是你的錯就對了。」


 「好好,那下次我請回來好不好。」


 「一言為定。」她說。


 隨後便笑了,我總覺得她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像夏日午後的天空。


 「今天的那個工作,順利嗎?」她問。


 「還好。」

 我實在說不出〝很慘〞這兩個字,大概是男性自尊的關係吧!


 「那好,我要開始問一連串關於你的問題囉。」


 「嗯,問吧!」


 「你幾歲?住哪裡?什麼星座?血型?興趣?有幾個兄弟姊妹?有..」


 「等等..你在身家調查啊!一次問太多了啦!我先一項項回答妳可以嗎?」


 「好,但是你得說清楚,不准說謊,不然你就死定了。」


 呼~~的確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孩,額頭冒了幾滴冷汗。


 「我今年23歲,台中人,巨蟹座,A型,平常的興趣是題詩作畫,關懷社會

 ,以及各種球類運動。」

 這讓我想起高中時的自我介紹,又呆又不真實,就像某種無趣的公式。


 「台中!好遠喔!」

 雖然她這麼說,我總覺得她好像早已知道我的事,眼神露出熟悉的味道。


 「的確不近,大約130公里。」我說。


 她輕偏著頭,手裡轉動著鑰匙圈,看來腦子裡正轉動著自己的小世界。接著,

 似乎已經找到某個答案似的對著我微笑。


 「是130公里會讓人失去記憶?還是10年的歲月代表遺忘?」


 我完全抓不到她這句話的方向,老實說,我連這句話到底是問句還是直述句都

 沒概念。然而她見了我狐疑的表情,卻逐漸的收起微笑,眼神變成很深很深的

 顏色。那是一個悲傷的顏色,我知道。


 我沒有回答她任何話,只是安靜的存在著。


 她拿出那張下午我寫下姓名電話的鈔票,在另外一面寫上了字,她拿可樂杯檔

 著,不讓我看見她寫什麼。寫完後,她拉著我的手,一起跑出了《小騎士》,

 她的手比想像中的還要細緻光滑,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溜掉的感覺,跑到對面的

 郵局後,她停了下來,用那張鈔票向在賣彩卷的阿伯買了一張刮刮樂,然後遞

了給我。


 「嗯,這張給你。」


 「我要這作什麼?!妳為什麼要把那鈔票用掉?你不是很喜歡它嗎?」


 其實我並非生氣,只是相當的訝異,無法理解她的行為。


 「你看也知道啊!我在學《美國情緣》呀,我在背面寫上我的姓名電話,等你

  找到了之後,就可以聯絡我。」


 「我不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我是真心的喜歡妳,為什麼要這麼作,我管

  你美國還是英國情緣,現在接受我有那麼困難嗎?」


 我有點沉不住氣。


 「你冷靜一點,我今天絕對有足夠的理由生氣,你的電話我有記下來,等我願

  意原諒你的時候,我會打給你。」


 她頭也不回的便跨上機車,深深嘆了一口氣,而我的心此刻卻難過的糾結著,

 我到底在什麼地方辜負了她,惹了她生氣,一點也想不起來。


 「你還是沒想起來嗎?」


 她使著一付看破的表情,無奈的搖著頭。然後突然的伸手抓起自己的頭髮,捏

 出一個馬尾的形狀,翻了自己的側面給我瞧仔細,接著戴上一副黑色的塑膠框

 眼鏡。


 我的喉嚨感到一陣茫然的乾渴,那不是美麗而已了,那模樣變成了熟悉,繼續

 延伸成了記憶。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她〞是我的國中同學,該死的是我竟然一直沒想起來,

 就像被槍擊那樣,完全無法自己思考,她的確就是她,只不過打扮起來了,只

 不過長大了,但那些基本的東西,還仍然殘留在她身上,我應該要更早發現才

 是,要命,我想。


 一切都太遲了,她已經騎著偉仕牌離開了,眼框還泛紅著,只能等明天到《異

 人館》再向她道歉了。


 希望她會原諒我。


中午,我攤躺在員工宿舍的床上,回想自從來到台南後,發生的所有事情,然

 而,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以她為中心的轉著。


 牆上的酒井法子,開心的對著我微笑,而我也癡癡的回她笑容,這樣僵持了約

5分鐘之後,為了怕自己〝起笑〞,只好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舉動
 昨晚,在她離開之後,天空突然的陰鬱起來,奔忙的人潮也讓我覺得擁擠,車

 子發出的引擎聲,頓時倍覺刺耳難受,緩慢的步向我的可樂那,心情無比的沉

 重。理所當然的應該要沉重。


 她,是我的國中同學。


 我竟然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想起來,她卻因為我那愚蠢的失憶症,而生氣了。

 她會這麼生氣,我可以體會,但是我這一邊的情形,她大概無法理解我為什麼

 會忘記吧!


 循著記憶的軌跡,以及她昨晚展現給我看的馬尾和黑框塑膠眼鏡,國中時的她

 漸漸的鮮活了起來。


 我和她可以說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她家和我家的距離就像嘴唇和鼻子一樣的近

 ,我們相約上學,放學,一起走過地下道和天橋,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向那

 樣肩並肩的走著,不管路途多遠,都不會累。


雖然她跟我並不在同一班,但我們卻比同班同學還要接近,幾乎每天相處在一

 起,因此,很自然的談起戀愛,很自然的開始在乎彼此的感受。


 當然,那時打打鬧鬧的感情,並不是多深刻的戀愛,但卻是一個最純真的心,

 也許是因為出了社會之後,遭遇了太多事情,所以才會輕易的忘記了她吧。


 待在房子裡再怎麼想也不是辦法,於是強迫自己起站起身,再度驅車前往《異

 人館》。


 她不在店裡,我四周觀望了好一陣子,沒見著她的身影,不過那位矮小的女孩

 倒還在,於是我鼓起勇氣的問她。


 「請問一下,那個...」


 沒想到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搶了接下去。


 「我知道,你要找那位很〝美麗〞很〝動人〞,又很〝性感〞的女孩,對不對

  ?」


 「嗯,嗯。」


 真是的,我可是公司裡有名的純情男,跟女孩子說話都會臉紅的哩,竟然這麼

 直接。


 「她已經辭職囉,昨天是她最後一天上班,今天早上來拿了一些東西後就回去

  了。」


 什麼?!完了完了,這下子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啊?


 「那你知道她住哪裡嗎?還是妳有她電話,我急著要找她。」我問。


 「對不起,我跟她不是很熟識,沒有她的資料可以給妳,不過...」


 她拿著一個土色的厚信封,在她手上晃了幾下。


 「這個好像是她要留給你的。」


 我開心的要伸手過去拿,沒想到她突然的收手。


 「要說什麼啊?」她得意的說。


 哇咧!這年頭乖巧的小女人都躲到森林裡去了啊?怎麼到處都是任性的女生啊

 !《我的野蠻女友》應該要禁撥,我要打電話去新聞局抗議。


 不過話說回來,那信封已經是我有她的唯一資料,我是非拿到不可了,偶而當

 小狗還不至於,破壞大男人的光輝才是。


 「謝謝。」


 「不夠,不夠,還得加個稱呼才行!」


 天啊!別太得寸進尺行不行,我已經很容忍了ㄟ。


 「謝謝妳,大姐啊。」


 「大姐?!我怎麼看也比你年輕,不行換一個。」


 我真的有想扁人的衝動。


 「好好,這位年輕的妹妹,非常的感謝您,請問可以給我了嗎?」


 終於,她遞了那封信給我,不過還是加了一句。


 「加個美麗的話,會更好。」


 我都氣的快噴火,竟然還火上加油。


 「我真搞不懂你哪裡好,讓她這麼迷戀你,早上她走的時候,眼睛還腫腫的哩

  。」


 我鼻頭微酸,世界突然天旋地轉了起來。


 「那她還有說什麼嗎?」我問。


 「她說你很呆,簡直是豬頭!」


 「什麼?!」


 「沒有,那是我說的。」


 銬,別在整我了行不行啊!


 「求妳告訴我吧!」


 「好啦,她要我轉告你,不要試著去找她,有緣一定會再見面。」


 有緣?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要我找出那張千元鈔票嗎?


 我拿了信,向她做一個95度的鞠躬,乾脆的離開,因為再跟她談下去,我很

 怕自己會失控。於是帶了信,準備回到車上閱讀。


 坐上我的豐田可樂那,深吐了一口氣,然後輕輕的拆開土色的信,首先看見的

 ,是一張已經潮濕泛黃的相片,和一頁信紙,用藍色的迴紋針夾著,信紙飄出

 淡淡的花香,信封的底部,還有一顆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