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08 00:40:10泊樓
【詩人杜十三恐嚇行政院長事件感想】詩人之悲
「詩」是什麼？「詩人」又是什麼？
有人說：詩是語言的藝術；詩人是語言的藝術家。
而我的看法是：詩是捍衛“語言之美”的精神堡壘；詩人是站立在堡壘上，執戈捍衛“語言之美”的堅毅鬥士。
寫詩這些年，看過眾多的風風雨雨，不論是社會上的、文學上的，從國會殿堂到選舉造勢，從名人八卦到網路流言，大大小小的衝突爭議事件當中，「語言」往往是最先被蹧蹋的第一個無辜受害者。
曾幾何時，多年來執戈捍衛語言之美的鬥士，卻直接成了對「語言」的加害者。
他說是被酒精所害，神智不清的情況下，才產生了犯意。然而，酒精真是如此可怕嗎？何以有些詩人醉後吐真言，越醉越美，越醉越能剽悍地保衛那座神聖的堡壘？而我們這位平日越醉越美鬥士，這一天，卻親口破壞了語言的神聖美好。
「我是『台灣解放聯盟』，已經宣判謝長廷死刑！並將在本星期執行。執行對象包括謝院長以及他的家人。」
當他在電話中留言給行政院長的是這句話時，這個語言是很有力量的，也是震撼社會的；然而這個語言也破壞了“語言之美”的精神堡壘。這個語言，讓語言本身，成了暴力恐嚇所利用的工具。語言之美的堡壘淪陷，插上了恐嚇者氣焰囂張的旗幟，張牙舞爪地飄著。
插上這面旗幟的，卻是鬥士自己，是“語言之美的捍衛者”自己對“語言之美”的背叛。
這也如同一位身姿曼妙而面容姣好的少女，忽然批上虎狼皮衣，戴上猙獰面具，張牙舞爪，嘶吼著，嚇唬、恐嚇原野上的弱小動物。鬥士呀，你何其殘忍！
或許我們不該喪失同情與悲憫，不應輕易責怪這位曾經有功於美的鬥士。是的，是社會，是社會讓他失望，讓他灰心喪志。是焦慮，是國家集體的焦慮，讓他瘋狂沮喪。是語言，是張牙舞爪的語言，透過媒體傳播，讓他把持不住，背叛了語言。
捫心自問，旁觀者的我們，不也有責任？假如沒有觀眾，張牙舞爪的語言就沒有市場，就沒有掌聲。是的，是我們，是我們背叛了語言。是我們的社會集體背叛了語言。是我們的社會，是我們的媒體，是我們的政治，更是我們自己，集體犯罪，集體將“語言之美”的精神堡壘，天天轟炸，給徹底炸燬了。
「詩人犯罪」背後的意義，不應是簡單的“合法／非法”二元論述，而是整個社會的語言集體淪喪的象徵。是詩人承擔了罪惡，他替我們執行了犯罪，承擔了罪名。而實際上，“犯意”來自於我們社會集體。
(上圖是一位中國大陸小學生的圖畫，表達在教育體制壓迫下，悲傷與憤怒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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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天才與瘋子真的是一線之隔，不過因為社會存在一些固定的看法，許多創作者也不好意思把自己比較瘋狂的那面表現出來吧。我聽說過一句話，邊緣的性格有助於創作，不知是否是真的。
酒或毒品，因為我讀了波特萊爾的散文，談及大麻的優點在於創作，這個我真的可理解，就像是喝酒若很醉了會回到真正的自己，把理性剝除，然後我就會立刻想到存在主義的本質；將秩序化拿掉的東西，其實這時候看到自己真的是好的，因為把平時壓抑的部分拿掉了，看見了最真實的自我。
喝酒如果微醺，我還是覺得無法寫作，馬克吐溫不是說過一句話，什麼你有看過喝酒工作的人嗎？（印象中的大意是這樣），因為字斟句酌無法組織，還會有錯別字，當然酗酒就更不用談了。且酒量需要練習，一旦不喝一陣子就會每況愈下，所以乾脆不喝，偶爾喝一點就宿醉頭痛，真的新陳代謝力差，對身體不好。
至於您說的娛樂，我倒是覺得古人就是娛樂少了，精神生活也比較深、比較能有更多時間去思考、也單純很多。現在的娛樂變多了，人容易依賴智慧型手機、打遊戲殺時間、人際關係經營，耗損更多時間在此，許多人不愛閱讀，只興速成賺錢，也造成了許多社會問題、倫理與道德問題。
雖說儒家古代之類的聽來有點教條、拘謹，不過倫理與傳統還是要遵從些，總之，我認為現代的價值觀已經扭曲很多了。
版主回應
希臘神話對於文藝創作的秩序或解放，已提供了原型。太陽神阿波羅→光明、理智、秩序、節制、和諧、對稱、優雅、美；
酒神戴奧尼索斯→解放、自由、恍惚、放縱、狂歡、慾望、率真；
清醒的創作者，是以太陽神的力量在創作；酒醉的創作者，是以酒神的力量在創作。尼采探討希臘悲劇，認為兩者都是希臘悲劇乃至個人生命的重要精神。
古人無電器，勞動多，易親近大自然，或者靜心讀書、潛心修行；然而，古人受限於物質資源與社會條件，教育難以普及；因此古人如果要往精神生活發展，大多須花心思尋訪善知識教導。一旦有善知識教導，在古代那樣的生活型態，比較容易產生哲人、高人、聖人、異能者、覺悟者。
現代人教育普及，資訊便利，要建立最基本的獨立思考能力比較容易。現代人工具多、工具強，也是個優點；但電器多，聲色犬馬多，陰陽顛倒，生活環境親近大自然不易，且資訊氾濫，「知識」的品質優劣參差不齊，欠缺明顯可見的鑑別機制，造成學習者易生混淆。
所以，對追求精神生活的人而言，現代人比古人更辛苦。因為現代人要發現真正的善知識變得很不容易；要靜心讀書、潛心修行變得更難了。
在這種情況下，現代人因為心思太複雜、虛浮，難以純粹，而使現代人離太陽神與酒神都更遙遠。無論是在醒態或醉態，都不容易產生如同古人純粹心靈那樣的創作力道。
現代人其實較古人更需要太陽神與酒神的力量來幫助創作，才能產生創作所需的最基本心靈能量。然而，現代人要親近太陽神或酒神，卻沒那麼容易。
親近太陽神的人，鶴立雞群，卻往往須忍受群鴉聒噪或燕雀嘲笑，因為現代人近視者眾，且視光能力欠佳，往往依憑有色眼鏡遮光，不敢直視太陽。
親近酒神的人，難以做到如同李白那樣純粹的奔放，卻往往須面對過多誘惑與陷阱，使現代人的放縱，成了無知、危險、與傷害的同義語，失去率真的原味。
就性靈生活來說，現代人在很多條件上是遠不如古人的。然而，這就是現代性的特質；用失去的這些性靈生活資源條件，交換到了物質生活與工具上的便利。這樣的交易是否值得？就讓人們各自去評斷了。 2015-06-18 14:39:52
杜十三，他的煤那首詩寫得很感人，我剛剛上網看了，沒想到是個這麼偏激的人，唉。
酒精能夠讓人回到原型，就如波特萊爾的想法，可是後來就變成一種罪惡的、藉口的理由。
不過，喝了酒能寫文章的我真的還蠻景仰的，因為我喝一點點酒就覺得無法思考，頭很痛，何況寫作，我怕有錯字XD
看了好多篇你的文章，你的評論能力真的超越一般人，真的很厲害。
版主回應
有不少天才與瘋子是一線之隔。而即使同一個「正常人」，也未必永遠是「正常」的。在遇到某些生命中的波動時，可能表現出不同的面貌，這些面貌在正常人眼中，往往覺得不正常。文學史、藝術史當中，太多這樣的案例了。杜十三晚年瘋狂行徑，嚴格講起來，還不算很瘋狂。他畢竟只是偽裝身份，打了電話去恐嚇大官，而不是真的採取多麼具體的傷害社會行動，所以也不是真的恐怖份子。他之所以被抓，是因為他忽略了現在的監視器追蹤技術有多麼厲害。（這樣說的意思，當然並不是在肯定恐嚇這種行為）
為何古代騷人墨客所喝的大多是酒？為何經常在酒後才大發詩興、藝術情懷？
原因是：
1.古人不像現代人，有眾多各式各樣的飲料；那時也沒有冰箱；茶葉也不普及，所以，能喝的飲料，選擇有限。此外，也因沒有汽機車、電視電腦手機、球場，所以休閒娛樂選項也很有限。勞動完之後，能坐著喝酒讓自己醉，已經算是許多人忙碌一天後所享受的最大娛樂。然而，酒精會上癮，這也導致許多人追求這種娛樂後的上癮狀況。騷人墨客一旦有酒癮，不喝酒就全身不舒服，反而無法創作。
2.喝酒之後，會暫時麻醉一部份理性邏輯心智活動，只要不是醉得非常嚴重，則微醉之下，降低了理性邏輯對思維的主宰力，使情感直覺式的心智活動變得比較活躍。此時，有些人因此容易寫出感受性特別好的詩文。這有點像某些現代人會用毒品，來經歷某種幻覺狀態，再把這樣的幻覺狀態放入創作作品當中，成為特殊的異想之作。（古人酒醉後的想像狀態，還沒現代的毒品那麼嚴重，但放在創作原理上看時，發現與吸毒型的創作者有共通之處。）
3.並不是喝酒就必定有助於寫作；通常大部份情況下，喝酒對寫作效果是減分。前述騷人墨客，之所以可以酒後創作出好作品，是因為他們平時都已經訓練出非常卓越的創作能力，這些能力已經熟練到可以變成直覺動作。因此理性邏輯思維活動因酒精而稍稍減低，反而可以幫助他們切換成直覺性的情感思維狀態。然而，酒醉程度不能太高，不然連創作所需要的最低程度基本理性邏輯都沒有時，就無法產生創作。
4.因喝酒對長遠的身心健康有影響；酗酒者的身心狀況傷害很大；所以，騷人墨客如果要創作，就不能夠變成酗酒者。如果一直用這樣的方式來創作，很快就會搞死自己。看看歷史上知名的酒徒文人們，壽命幾乎都不長，就知道，這樣做的代價很高，文學生命變短，並不划算。 2015-06-14 01:11:06
哈哈，您這篇高論真棒，這個讓我想到二件事。
第一個，酒神很像寫詩，奔放、散佚感、浪漫。太陽神很像哲思，清楚、理智、事事求是、真理、邏輯。
第二個是，我對網路知識覺得很神奇。通常一般大眾喜愛轉貼的文章，不外乎就是吃什麼可以防癌症，手機撥幾號會被收錢，哪邊有測速照相機要注意之類。這才是以訛傳訛吧。有的根本也沒科學根據，所以知識的傳播都是以利己、快速、優劣不齊為眾。
如許多健康食品，天花亂墜，都在賣療效，因為現代人以利為眾，名牌滿天飛，怪的是卻喜愛附庸風雅，喜愛接觸文學是因為洗去商人的羞恥感、也顯得比較有氣質，真正要買書、要讀書卻沒耐心，股票的書可以一百刷，文學的書經常絕版，人文可以抵制一些物慾，改善一些社會風氣，可以一擲千金，一餐飯一個小確幸何其昂貴，一個書店變成氣質百貨公司，重要是，八卦媒體帶動社會風氣，所以說，我們要好好培養自己的性情、不被附加價值給利誘，雖然不太容易，但要努力推動，我們不能選擇時代，但是可以選擇朋友、選擇工具，一個精神生活充沛的人，物慾較低的人，澹澹平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