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鬧鐘放肆地吶喊，陽光晾在床頭你的臉上，你揉揉眼睛，硬
是不願睜開眼，「知道了！我說我知道了嘛！很吵耶！」你總是
這樣任性地對任何事發脾氣，發怒地按掉鬧鐘，翻身蒙起頭又回
到夢的續集。這樣可愛的你。七點二十五分，你還在和夢裡的兔
子玩著撲克牌，第二個鬧鐘毫不留情地把你與你甜蜜的夢境扯開
，你知道再不起來上學就要遲到了，噘起嘴滿是不情願地翻下床
，迅速套上白衣黑裙，衝進浴室熟練地操起牙刷牙膏，眼睛兀自
閉著，倒是毫不遲疑地動作起來。扭開水龍頭，沖洗，擦乾，你
終於醒了，盯著鏡子裡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可惡！黑眼圈！
」你一定又是這樣每每在快來不及時又忍不住逗留，到最後時間
倒數又抱怨不已。一邊把襪子翻面穿上，一邊跌跌撞撞地衝出門
口，媽媽還在身後碎碎唸著你又要遲到了總是學不乖，砰的一聲
你把門關上，把你的另個世界關上，來到我的世界。

習慣性地探看了信箱（你看看你，又是這樣，不是都說了來不及
，還拖拖拉拉果真像你），信箱裡躺著永遠也繳不清的電話水費
電費繳費單，百貨公司週年慶特殊節日打折廣告單（你始終搞不
明白怎麼百貨公司一年到頭都在慶週年呢），這次意外多了一封
紅色明信片，署名給你，背面粗糙且誇張地貼著兩條看似自電腦
印出的白底黑字。
6-1-1我喜歡你。
6-1-2你喜歡我嗎？

你不暇多想只是隨手收進別滿徽章的紅書包，牽了腳踏車，跨上
，踩過幾條街，轉入通往學校那條唯一的大路。七點四十分，我
準時自你身後呼喚你的名字，你會回頭看我，嘴角牽動成一抹微
笑，「早安！」想你是睡飽了，總這麼有活力地掀開這被升學壓
力苦苦相逼的每天。十七歲的你，蠻不在乎地哼著黃小楨的歌，
陽光毫不吝嗇地洩在你身上，「搞什麼你也睡這麼晚。」你咧開
嘴嘲謔地衝著我笑，驕傲的神情好可愛，你不會知道我是刻意每
天提早出門，算準了七點四十分從巷裡岔入大路，和你一同上學
。「你還要買早餐嗎？」說罷你便兀自傻笑起來，表演你最擅長
的自我答辯，「都快遲到了耶。我在想什麼啊。可是我好想買早
餐喔。喂，你說我要不要買？」我尚未答腔，你又自己做好打算
（千篇一律的打算呵），「還是買好了。不管啦！喂，你去不去
？走嘛。頂多耽擱個五分鐘，不會遲到的啦。」你從來就知道我
學不會拒絕你。

又闖過了一個紅燈，你知道你身上穿的是象徵這城市第一女子中
學的制服，可你從來不管別人怎麼看你。跟著你走時，我也試著
忘記周遭的目光。對你來說，規則就是訂來挑戰的，一次一次你
在校門關上前一刻疾閃而入，一次一次你不顧學校規定偷訂外食
，一次一次你在課堂猛傳紙條，被老師叫起來了還自顧自的傻笑
。圓環就在眼前，右手邊是觀光客來這城市朝聖必去之地，玻璃
裝置上有城市市民的笑臉照片，怎麼你沒在徵求照片時寄出你的
照片呢？那樣可愛的笑臉。

你瞧也不瞧只是繼續往前狂飆，「喂，你快點呀。別再看那鬼東
西了。紅燈了我可沒辦法闖過這路耶。」你的聲音從前方小聲的
傳過來。

教室。黑板上寫著距離學測倒數九十二天，你心想天啊又靠近了
一天，九十二天真是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呢，這樣的凌遲
還要持續一段你無法確實體認的時日，你感到無所適從。教室後
頭同學們正擠在一塊兒讀報，還有一些同學坐在座位上邊聊天邊
吃著早餐，一切還是那麼熟悉，你安心地坐下，拿起夾肉蛋吐司
啃了一口，順手翻出書包裡那封紅色明信片。「喂，你覺得這是
什麼？」「啊？我怎麼知道。」「廣告單嗎？還是情書啊？」你
把玩那張明片信，頭一歪，「什麼玩意兒嘛。搞得好像偵探小說
還什麼的。」你把明信片再次扔進書包裡，像是孩子玩膩了玩具
隨手一扔，這樣的任性。

但這場遊戲可不是你說不玩就不玩的哦。

即使日子一天一天倒數彷彿宣示著將有什麼重大不同發生，（一
個升大學學測會造成你的什麼改變呢你懷疑）你也還是這樣說在
意倒也無謂地每天瞄一眼黑板上距離學測倒數九十二九十一九十
八十九八十八八十七天，你知道會有一天數完，但是這樣冗長的
過程你只覺得無奈（你甚至希望學測就是明天呢）。況且那重覆
發下的考卷（卻沒有重覆的答案）白花花的填滿了你的思緒，唯
一不再重覆的只有那每日來到你信箱乖乖躺著的紅色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