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18 16:01:42吳用小女子

王子變成癩蛤蟆

童話總是告訴我們:好心有好報;網路總是告訴我們:寂寞不見得不好.以下是我的網路恐怖驚魂夜之親身經歷.

約末在半年前,我透過某知名人力網站求職,不多久來了一封e-mail,告知藉由網站的[撮合],發現我符合他們的要求,此封e-mail自稱為專對外國開放的聊天室,列出的薪資計算表所得驚人,但要求有意者先上傳兩張生活照到該公司。

活了30個年頭發現自己還是很單純(也可說是跟不上網路社會的變遷)總之,我就照做了。我還是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家公司。

後來透過MSN,我不停地問對方工作的內容與性質。剛開始對方仍含糊其詞,推說工作適合於活潑外向的女生(只要女生哦)就是不願馬上說明工作的內容。東扯西扯一陣後,他們應是藉機探測求職者的接受度,對方才提及[小褲褲]與[哼哼愛愛]等曖昧字眼,讓電腦前的我一股無名火上簒,恨不得可以藉由虛擬的網路甩對方兩巴掌。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虛擬的!]螢幕上出現這樣的字眼。網路是虛擬的媒介,在網路世界裡漫遊,會遇到各式各樣的身份,如同在實際社會中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一般,有些身份你喜歡、有些身份你不愛。如果佛洛伊德生在網路的世紀,想必他會對網路人格大感興趣,研究出與[夢的解析]同樣份量的巨著。

[這一切都是虛擬的!]這句話重覆出現在螢幕上。

不同的身份,實體世界的身份抑或是虛擬世界的身份,背後所擁有的都是心臟跳動的聲音。溫血的動物受傷之後,不會流血嗎?

我很慶幸自己宜家宜室的長相令我免於網路清涼女郎的行列。畢竟,有些行業須要不同的膽識。而我對於男女關係一向是很膽小的。

故事到此結束?不,還有後續。

不久,我發現只要一上MSN,就有個不知名的傢伙掛在上面,刪掉他?喔,不、不、從小我所接受的教育教導我成為一個懂得應對進退的人,不知對方來歷便拒人於千里之外,實在不是敦厚的行為。更何況保留一點可能性,說不定在即時通裡也碰得上白馬王子。

可是妳最好小心別讓王子成了癩蛤蟆。

這位仁兄,便是之前的那家公司透過即時通與我談話的人。在即時通的個人資料裡,他擺上美美的照片(我忘了照片可以修片這回事)、年齡三十又六,職業資訊電腦金飯碗、title president,相片底下掛著一行字:黃金單身漢。天底下還有比這更令人興奮的事嗎?

家庭主婦都知曉的道理:買東西除了貨比三家之外,一定要眼見為憑。

奇怪的是,這位仁兄上線後就一直掛在那裡,擺個表情符號啥都沒做。一般聊天的範圍不外是今天天氣如何、工作量多寡等社交性言語,投機之後擴及國家大事、經濟民生、娛樂八卦等話題,通常在一般社交場合,只要天氣及工作開了頭,後面的話題便可持續進行,即便不是緜緜無絕期,卻也不致於晾在竿頭上。

「妳小心點!搞不好來個怪叔叔!」朋友提醒道。「不會吧?照片看來蠻帥的。」「萬一他是想網路一夜情呢?」「天啊!那我一定告訴他我是T。」我很有把握自己逃生的本領,朋友搖搖頭,「妳沒聽說有人專找女同志解決嗎?小姐!妳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台灣的網路生態。」沒錯,我是不了解。我不了解為什麼有生理須求的男人,不花銀子去找有專門技術的人,反而透過網路去拐騙僅存的純潔女人心。

唯一能肯定的是,大家小看了愛的重要,渲染了性的需求。

「來找我吧!」
「我對妳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對方抓住機會開始邀約見面。到了而立之年,妳知道年少怦然心動的感覺潛藏心底,更為在意的是彼此溝通及待人處事的方式能否相容。

「我們互不了解啊。」我說道。

「要彼此多關心、多關懷、像我對妳一樣。」

「你講得很抽象,多關心多關懷沒錯,但我不知道你的興趣,也不了解你對事物的看法。我們還沒熟悉到…」

「賣假啦!」

網路是虛擬的,我不知道電腦前實體的人會不會因為電腦上閃爍的字體而被傷到。至少我自己是很肯定會的。

性愛是虛擬的,當有人在螢幕前寬衣解帶、哼哼愛愛時,是不是沒有撫摸就沒有傷害?我不知道,但我期望有人可以告訴我她的感覺是什麼。

我想知道、了解,人的感覺。

我想知道在網路社會裡,這算不算是一種性騷擾。

我們的個人資料早就不須倚靠金融機構的不肖員工,透過網路便可如此輕易地任人取得利用。除了我之外(或包括我在內)是不是還有其他女性在被設定成網羅對象後,繼之成為對方一夜情的目標?

後來我還是答應與對方見面,但我並不想做人人愛做的事。雖然生活在一個充滿慾望的城市裡我卻沒有成為慾女的渴望。我發現女人是可以配合男人成為他們所期待的樣子,各種商業行為及社會機制都在將女人型塑成男人渴望的樣子。

我播通電話給好友,請他配合佯裝成我的兄長,每15分鐘必call我一次。「不理他不就好了?」「我有兩個理由,一來我倒要看看此人是何方大帥哥;二來可以刺激寫小說的點子。」

童話總是告訴我們:為人不可太好奇;網路老是告訴我們:天上沒有掉下來的好東西。

從我坐上對方的車那一刻起,有一幸、一不幸。幸運的是,我隨身帶手機,除了點召一名打手,要與警察連線也很方便。不幸的是,古人的話是有道理的,與人接觸要合於禮。

待有餘裕,在小館子裡仔細端詳對方容貌。我嘴裡嚼著小魚干伴苦瓜,嘴裡是一苦,心中又是一苦。苦得是為什麼這把年紀才覺醒身為外貌協會的一員,數十年來對自我價值的認同,一系之間丕變。我的內心不斷地自我辯證,A=B,B=C,所以A=C,但是我仍然說服不了我自己,從來沒看過公主會喜歡上由王子變成的蛤蟆。雖然莎士比亞的精靈王后愛上驢子是一例外,但王后與驢子終究是誤會一場。

這一次的網路約會也是一場錯誤,但卻錯得一點也不美麗。

唯一可堪告慰的是,對方沒有霸王硬上弓。但他也忍受不了慾望之翼被箝制,在興隆路上便讓我下車,凌晨一點,幸好,台北是個不夜的城市。